第96章(第4/4頁)

“既然去了,不是我的,便再也不是我的了。”德妃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扶正發間一支玉釵,微微昂起下巴,擺出如佟貴妃、鈕祜祿貴妃等人那般驕矜從容的姿態,字句堅決。

宮女垂眸,未語。

宮裏這些年死的孩子多了,小公主的死並沒掀起多少波瀾,各人仍過各人的日子。

秋日獵場行圍,大阿哥胤禔連射兩鹿一熊,康熙親自嘉獎,一時風頭無兩。

人都賀賢妃生了個好兒子,也有人打趣她好日子在後頭呢,賢妃雖盡數受著,但一開始的欣喜過後,私下難免有惶恐不安。

這日孩子們都不在,娜仁拿小爐子煮了舊年陳的普洱,賢妃在她對面坐著,接過茶道了聲謝,捧在手上,水霧裊裊,茶香彌漫,她深吸幾次,近日煩亂的心緒仿佛被無形中的一雙手理清,終於升起了傾訴之心。

她惶惶道:“皇上這樣擡舉保清,我這心裏總是不大穩當。人說不爭饅頭爭口氣,要說我沒有過那個心,是假的,可——可這都立了太子了,皇上又這樣行事,究竟是個什麽意思?保清性子本來就沖,太子矜傲,兄弟兩個不和是常有的,但保清對太子還是尊重的啊!若真有那一日……豈不是、豈不是兄弟鬩墻。”

她側過頭去,眼圈微紅,“你看自古來,皇家子弟,兄弟相爭,有幾個有好下場的?我是恨過仁孝皇後,對太子不喜,這都不假,可我當下真的沒有要爭那個位置的那份心啊!”

當下沒有,便是從前有過了。

“我信你。”娜仁心中一嘆,只能握住她的手,無力地勸慰:“皇上未必是那份心,你還不許人家疼一疼自己的兒子嗎?”

賢妃用力搖著頭,每一根頭發絲都寫滿了惶恐與慌亂。

她道:“……自打皇上開始擡舉保清,我是又歡喜,心裏又七上八下的。有那一個六阿哥還不夠嗎?我只求我的保清能夠平安一生,能為國家建功立業也算有所成就。若說有多大的野望——終究是白想的,皇上有多疼太子,我還看不出來嗎?”

“你這會子,多著急、多慌亂都是白費的,莫不如多與保清談一談,你們母子兩個多久沒交心地說一回話了?”娜仁溫聲道:“孩子大了,有些心意你就是要說給他知道!保清是個懂事的孩子,你與他明白著說,也問問他的意思。人生路太長,咱們總不能替孩子走,你這會如何想都是徒勞,還是要看保清如何想,能把他的想法扭過來,你不是強過在這裏白著急?”

賢妃苦笑著搖頭:“保清、保清他何曾與我交過心,雖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孩子,可他信我竟不如信明珠多!”

她說著,不由得悲從中來,熱淚滾滾而下,個中心酸滋味,又豈是外人能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