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溫暖
那縷靈魂消散了,顧纏卻好像犯了癔症。
手指點在唐勵堯頭頂,許久不動。
她這個人啊,從來是沒有太多同情心的。
從前住在山上,有些可憐巴巴的小動物闖進林子裏想偷吃蘑菇。她瞧見了,明知吃了會死,也不出聲驅趕,任由它生它死。
她就和院子裏那只整天趴著不動的老烏龜一個模樣,是個遲鈍的冷血動物。
而她從未意識到這有哪裏不對。
直到來到城市裏生活了一段時間,學習融入社會,她身上仿佛才有了那麽一點人間煙火氣。
再到那天被顧嚴痛罵,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原來是個除了恐懼之外,情感淡薄的怪物。
與她相反,唐勵堯的情感卻很豐富。
與唐勵堯相處的過程中,大概是彼此共生的關系,她逐漸能感覺到一些情緒了,懂得了“擔憂”這個詞的含義,開始擔憂顧嚴的生死。
不過父母不堪的往事,除了讓她心裏有點堵之外,感觸依然不是太多。
現在,不知是“油”的緣故,還是第一視角看了這女孩兒的記憶,沖擊性過大,她心裏很不好受。
帶給她觸動的,不是女孩兒的悲慘經歷,是她牽掛妹妹的那份心。
同樣都是父母雙亡,又有著差不多的年齡差,顧纏代入“姐姐”的角度,依稀體會到了顧嚴對“妹妹”的那份心。
當她無憂無慮在山上玩耍時,顧嚴藏著她的油桶和滿心秘密,究竟是怎樣度過每一個春夏秋冬、黃昏日落的。
年紀還小,能力不強時,每一次快要撐不下去,他是不是也像這位“姐姐”一樣不斷警告自己,“我不能倒下,不然就輪到妹妹了……”?
這樣一代入,她止不住越來越難過。
“小纏?”唐勵堯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掌。
他一清醒過來,就發現她眼神不太對。
往常她就像一個蹩腳的演員,眼神戲只擅長驚恐,其他全靠瞪眼珠子。
現在似乎有了點內容和層次感。
“小纏?”他再喊一聲。
顧纏清醒過來,也不說話,走去沙發上坐下。
唐勵堯吹滅蠟燭,將燈打開:“她說什麽了?”竟讓顧纏有所觸動。
顧纏忽然想起來摸手機,沒找到,伸手問他要:“給我哥打電話,說我……說我不舒服讓他趕緊回來。”
唐勵堯想想也是,報仇的事兒回頭再說,氣頭上萬一將事情搞大了,簡南柯在,可不好收場。
電話撥過去又處於關機狀態,明明剛才給顧纏驅邪時沖了會兒電,發條微信又沒電了?
他真服了:“你哥那個破手機是不是有什麽紀念意義,怎麽還不換?”
也不知拿著他的金卡都去買什麽了。
“算了,咱們下樓找他們去吧。”顧纏起來穿外套。
*
顧嚴不知道梁進賢住在哪個房間,他直接去前台問。
前台說:“這位先生……”
她話說一半,顧嚴擡起頭,露出帽子下黑沉沉的眼眸:“告訴我,梁進賢在哪個房間。”
她像中了邪,面無表情地說:“梁先生已經退房離開酒店,就在十幾分鐘前。”
簡南柯因被唐勵堯喊住,遲他幾分鐘,多等了一會兒電梯。此刻剛趕來,聽前台說梁進賢已經離開,暗自松口氣。
顧嚴這口氣卻堵在心裏,惱火到疤痕扭曲:“死老頭子跑的還真快!”
別被他逮住,非得剁碎了不可!
傘尖撐地,簡南柯靠著大理石廊柱休息,暫時不說話。
他有種預感,自己一旦開口可能會成為出氣筒,而他儼然是說不過眼前這個炮仗的。
可他猜錯了,即使他不說話也會成為出氣筒。
顧嚴逮著他說:“你拿什麽傘啊,明明該拿掃把才對,更符合你的氣質。”
簡南柯一時沒反應過來,心想自己的氣質難道像個清潔工,顧嚴又冷笑說:“你就是個掃把星,出現在我周圍五百米的地方準沒好事。”
幼稚,簡南柯擺出一副不和他一般見識的模樣。
兩個人在大堂僵持了十幾分鐘,主要是也不知道現在該幹嘛。
簡南柯整理思路,現在他有兩件要緊事得做,抓蹀躞邪性,去白蛾子山找白家遺失的靈物。
還有一件不太要緊的,抓油人。
但按照唐勵堯所講,這兄妹倆並沒有做過惡事,能夠自控,沒必要抓回去吧?
即使白家那位前輩是死在白蛾子山,死在油人手中,也是上一代的恩怨,和他們兄妹倆沒有關系。
搞株連是種陋習,簡南柯不喜歡這一套。
“你帶我去見一見譚夢之。”他拿定主意,對顧嚴說,“讓我先看看她的狀態,如果真是一個傀儡,我不會傷害她,說不定還能幫她找回身體。”
顧嚴正在琢磨如何對付梁進賢,聞言微頓。
“對不起,先接個電話。”簡南柯拿出手機,是唐勵堯打來的,“對,我和顧嚴先生都在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