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3頁)

老爺子高興地誇贊了她一番,拍著她的手感慨道:“我那哥哥,從前也是被誇贊天資過人,讀書種子的,你跟他像啊,真像!”

他眼睛渾濁,已是有些看不太清了,對著沈清疏,心神便不由地恍惚了一瞬,似乎又回到了年少之時,父親尚還健在,家裏不富裕,卻也還吃得飽穿得暖,哥哥教他識字,他頑皮故意裝作學不會,哥哥笑著搖頭,便把著他的手一字字地讀和寫。

他呆怔了一會兒,卻又自顧自搖搖頭,他哥哥還要更英俊不凡一些,他是人傑,文能提筆寫文章,武能上馬安天下,可他今生,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又說了一會兒話,沈老爺子給了林薇止見面禮,便讓她們先下去安頓。

沈堪折領著她們出來,又順路去看過新生兒,因妾室挑的是好生養的,姿色倒並不怎麽出眾,所以這新生兒卻也不如何可愛。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沈清疏有偏見,出了房門,她想起半天都未見沈堪折正妻和女兒,便問了一句,“堂叔,怎麽不見堂嬸和堂妹?”

沈堪折表情一下僵住,勉強笑道:“卻是你堂嬸想家,便帶了你妹妹回家小住一段時日。”

沈清疏心裏了然,她上次過來,沈堪折還年輕,和堂嬸的恩愛也不似作假,對唯一的女兒也是疼到了骨子裏。不想如今時移事異,心變情遷,因為子嗣問題鬧成這樣。她對堂嬸有些同情,但家宅之事她也無能為力。

在沈府住下,歇了兩日,沈清疏便請人挑選了一個良辰吉日開祠堂,她於此中講究並不十分清楚,居中協調安排的還是沈堪折。

祠堂並不在縣城,而在更偏遠的鄉下,村寨名字就叫沈家灣,非常樸實直白,一看就知道這裏多數人姓沈。

一般情況下祠堂只過年祭祖才開,或者得有什麽大事。沈家宗族這許多年,最出色的子弟就是沈清疏爺爺,多年前也曾為他封伯一事開過祠堂。

現下沈清疏中舉,也可開祠堂祭告祖先,林薇止也可順便加名,就不必再等到過年時候。

開祠堂能到的多數子弟都會到,沈老爺子此次也堅持著要跟他們同行,眾人拗不過他,也只好隨他的意。

下了馬車步行,沈老爺子就抓著沈清疏手臂不放,一一給她講從前那是哪家哪戶,哪裏又曾栽有果樹,她和沈清疏爺爺小時候如何如何,反倒把親兒子沈堪折冷落在一邊,只能無奈苦笑。

到了沈家故宅,沈老爺子終於安靜下來,他放開沈清疏的手,自己杵著拐杖慢慢走到大門前,看著紅墻黑瓦,嘴唇顫動著,眼眶竟是有些濕潤了。

沈家發家以後,重新修繕擴大了祖宅,雖則人搬到了縣城京城,每年卻都還是雇了人維護,這宅子,幾乎已經找不到什麽從前的樣子。

可那些記憶留存在那裏,它便是特殊的,永遠在心裏占據了一席之地,只讓人感懷光陰易逝。

眾人都靜靜在他身後等待,等他回過神來,嘆息一聲,往裏面走,才趕緊跟上去。

沈堪折和沈清疏並肩而行,感嘆了一聲,“爹他肯定又想起往事了,他每次回祖宅,都會想念大爺爺,要郁結一段時間,我擔心他的身體,本不想他來的,他卻偏要來。”

沈清疏道:“他們兄弟情深,我也勸不住。”

他也聽老劉氏說起過,當年兄弟二人還年幼,父親就不幸遭遇山洪喪了命,母親帶著他們兩個艱難撐了一年,決定改嫁,夫家卻不願意接手兩個拖油瓶,談到最後,只勉強同意帶年齡小些的沈二郎。

沈大郎當時已十三歲,便自己出去謀生路,恰好遇到征兵,便入了士伍,他殺敵奮勇,又頗有謀略,十年軍旅生涯,刀口舔血,終於取得了不小的功勛。

而沈二郎被過繼改姓之後,寄人籬下的日子過得十分艱難,繼父生了兩個兒子之後,更是看他頗不順眼,十分狠厲地磋磨他,他不過小小年紀,便傷了脊柱,幾乎直不起腰。

直到沈大郎衣錦還鄉,他才得以解脫,兄弟二人抱頭痛哭,靠著沈大郎的權勢,才又將沈二郎的姓改回來,重新入了族譜。

這其中還有一樁故事,卻是沈清疏娘親何氏,沈大郎入伍時,雖則身高體壯,卻還不到征兵年齡,當時他苦苦哀求,同鄉一位姓何的主簿看他可憐,私下改了他的登記年齡,當時戰亂,對這些要求不甚嚴格,便讓他蒙混過關了。

在軍隊裏,何主簿也十分照顧他,沈大郎暗暗立誓,一定要報答何主簿。多年後歸鄉,何主簿已經過世,沈大郎便贈予他家人錢財土地,又把她的孫女定給剛出生的長子。

所以沈家愛定娃娃親這個壞習慣,也不只是從上一代開始的。這導致沈清疏她爹過世以後,也沒有一個靠得住的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