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岑家有一個讀書人十分傾慕的書樓。

書樓共有三層,裏面的書包羅萬象,還有很多不傳世的珍品,是岑家數代的收藏,平日不輕易對外開放,連岑氏弟子要進書樓,還要稟明岑尚書。

不過只要裴織想,隨時可以進去。

這是岑尚書對她的獎勵,當年裴織六歲時,岑尚書曾親口允諾。

作為一個別人家的孩子,裴織在學業上一直都是輕松碾壓三個表哥表弟們,要不是她懶,只怕她都可以去考個女狀元。

這是岑尚書私底下和岑老夫人感慨的原話,最後少不得被老妻罵了一頓。

“大禹朝沒有女官,你鼓勵阿識去考狀元,莫不是想害她?”

“我這不是只和你隨便說說嘛……”岑尚書小聲嘀咕,“女子考科舉又怎麽了?前朝可是有女官的,可惜那些老古板為亡國找借口,認為是女子誤國,大禹立朝後,更是對女人嚴防死守的,也不想想,要是沒有女人,他們怎麽出生?怎麽傳宗接代……”

岑老夫人聽他嘮叨著前朝滅亡之事,甚至有意想恢復前朝的女官制,只想翻白眼。

她倒不是覺得丈夫異想天開,而是這事牽扯太大,需要耗費的心力太多,他都一把老骨頭了,也不知道能在朝堂上待多久。

官場如戰場,丈夫在朝堂上也不是一帆風順的。

岑尚書在老妻面前素來不遮掩自己的性格,渾然沒有在子孫面前的威嚴大家長模樣,不服氣地說:“我年紀不行,不是還有兒子和孫子嗎?”

“行行行,那你就努力地培養你兒子和孫子吧,說不定以後咱們孫女、曾孫女還能去撈個官做做。”

這些夫妻間的話,自然不為外人所道,連岑尚書的兒子和孫子們都沒察覺,一直覺得他們的父親(祖父)是個標準的士大夫,哪知道他骨子裏還有冒險因子,敢為人所不為。

裴織在書樓待了一天。

直到天色暗下來,打理書樓的下人點亮燈,她才發現時間不早,估計外祖母要派人催她回去吃飯。

果然,剛走出書樓,岑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來到跟前。

“表姑娘,老夫人叫您回去用膳呢。”

裴織朝她笑了笑,朝外祖母的院子行去。

來到岑老夫人的院子,裴織發現不僅祖母在,外祖父也在,剛下衙回來,身上的官袍還沒有換。

裴織陪兩位老人用膳。

平時尚書府的各房都在自己的院子裏用膳,裴織姐弟過來時,都是陪兩位老人家用膳的。

晚膳後,裴織正要回去歇息,被外祖父叫去書房。

來到書房,見小廝沏茶過來,她伸手接過,親自給外祖父奉茶,“外祖父,晚上還是少喝點茶,免得睡不著,第二天沒精神。”

岑尚書道:“人老了,喝不喝茶覺都少。”

“那我下次帶些莊子裏的花茶給您,不要嫌棄花茶味道綿軟,裏面還混加了一些藥茶,味道很淡,適合養生。”

外孫女一片孝心,岑尚書欣然應下。

在養生一道,其實岑尚書比外孫女還懂,不過是喜歡被外孫女關懷,就像當初的女兒一樣。

岑尚書叫她坐下,指著彭牙祥雲紋的案幾上的棋盤,“阿識,陪外祖父下盤棋。”

裴織莞爾,“可以,外祖父若是輸了,將你那塊澄泥硯送給我。”

“可以。”

岑尚書很大方,也很自信,他這次一定要殺殺外孫女的威風。

棋盤上,黑白子漸漸顯露廝殺之勢。

岑尚書手撚著白子,看了對面的外孫女一眼,突然說:“阿識,你可願意嫁三皇子?”

裴織下子的動作一頓,將黑子落到棋盤上,瞥他一眼,“外祖父,觀棋不語真君子,不要在別人下棋時出言打擾。”

“這叫兵不厭詐。”

岑尚書為自己的為老不尊找借口,說得冠冕堂皇,並還繼續出言幹擾外孫女的思路。

“三皇子背後有梅貴妃,梅貴妃出身安國公府,又是宮中二位貴妃之一,若是想讓三皇子爭一爭那位置,還是有可能的。不過二皇子也不是吃素的,二皇子是麗貴妃所出,麗貴妃出身鎮北侯府,鎮北侯世代鎮守北疆,軍權在握,比之三皇子更有優勢……”

“兩位皇子若想爭那位置,正是勢均力敵,如果他們的妻族得力,說不定能心想事成。”

裴織聽著外祖父分析宮中兩位皇子的優劣,下子的速度絲毫不受影響。

岑尚書又說:“不過,他們想拉太子下馬,暫時不可能。”

裴織執著黑子,問道:“為何不可能?他們的優勢很明顯,至於太子……”

元後早逝,太子的母族承恩公府雖有帝寵卻無實權,比起二皇子、三皇子,太子除了有儲君之尊,還真比不上這兩者。

“太子是正統!”岑尚書悠悠地說,“只要皇上認可他、朝臣認可他,太子的地位就無法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