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搖落成空(第2/4頁)

“翩翩,你想表達什麽?”她這樣侮辱我,我倒鎮定下來了,略帶歉意然毫無畏懼地說,“一個巴掌拍不響,藍劍不是個物品,我便是想讓與你,你也要有福分拿得走!”

“聽聽,”翩翩笑得猙獰,做好殊死一搏的架勢,“抓賊的不做聲,做賊的先喊起來——熱鬧不是麽?可是湘裙,自古吃飯的地方不拉屎!你還真別逞嘴硬,我有辦法讓你和藍劍都在廈門待不住——到時候就真實現了你的夙願:貧賤夫妻百事哀呀!”

“怕你是麽?”我嗤之以鼻,不僅不計較她出語粗俗,反更與她唇槍舌劍,“整個世界就你一家開公司的?莫非你就是傳說中金融寡頭或黑市老大?離了廈門這小破地方,全天下就沒有一處可容人麽?”

“你固是如此想,怕藍劍不會同你一般有志氣,”翩翩嘴角輕蔑地撇在一旁,“你覺得廈門小而破,只是因為你不過是個小市民罷了,以你和你的家庭那種層次,看哪裏不是小而破或者大而破或者新而破或者舊而破——一個人在自己的出生地都無法出頭,很難想像在別處會如何……”

她這樣貶損我,仍嫌不過癮,依舊不饒不棄地尖酸刻薄,“任何一個人,只要他不傻,也一定會得選擇——名不虛幻,利也實在,說金錢萬惡的人,只因他沒有!”

(我記得少年時葉翩翩,她有著水晶花一樣可愛的面容和羊脂玉一般精致的下巴,她曾那樣認真地對我說,“湘裙,除了爸爸媽媽,我最愛就是你——無論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我都會為你驕傲的,我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

我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我苦笑了,雨突然停住不下,仿佛時光也為我們凝滯不前,天氣極冷,而我覺得渾身燥熱。)

我們怒目相向,前緣盡逝,如撕殺惡鬥的阿修羅,都只為這一個男人——他像一柄浮動著幽藍色暗光的鋒刃利劍,輕易割開了我們的總角之角。

桑子明只是個開始,從此後我們便在互相報復,以無法覺察、無法逃脫的形式——甚至連自己也無法察覺,糾纏在生命的每一時刻。

我早該知道,一個人的命中,總是會有些什麽,是無法規避與擺脫,這就是注定!而我們不過是飄忽渺茫的風箏,高天上艷色一閃,去住都不由人。

多年前的故事重新來過,卻改寫了情節,這一次,被主動追求的人是我而不是翩翩——翩翩比我更清楚這點,所以如此切齒痛恨!

“人人都說我們生得像,你哪有資格和我像呢?”翩翩湊近我,格外惡毒地低語,“你大約不知道,湘裙,你那個碩士根本就是我叔父公司捐的——藍劍求了他多日……”

她望著我,那目光安靜,冷酷,充滿了不可理喻的譏笑,我想起印地安人的毒蛇,微微的打了個寒戰。

以翩翩的個性,我從不相信她會這麽輕易放過我,但是如此地殘忍,的確出乎我的意料——或許有其它更深一些的緣故,我不能參透,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逃——拼命的,竭盡了全力的逃!

但是我不能逃!

我嘴角上揚了半日,想無論如何都要維持一個較好的形象,卻終究抽搐起來,她點中我的要害!眼前一黑,險些暈倒過去,頭腦中似有千鈞列車駛過,轟轟轟轟轟,經過黑漆的山洞時忽然爆炸、猝不及防——而我是那個受到極大震蕩、縮成一團求生的旅客。

翩翩眼睛不曾扇動一下,我所有細節暴露無疑,她笑起來,滿意而詭譎,像開戰的阿修羅。

我提醒自己萬萬撐住,故意發出輕快的碎笑,雖笑得如此破綻百出,還是贏來翩翩疑惑的眼神。我故意嬌媚地說:“人人都說我們生得像,但是我是校花你不是——倒真沒想到藍劍會為我鞠躬盡瘁,他幾時這樣待過你呢?”

翩翩又氣又恨,咬牙道:“湘裙,你以為我會上當麽?你當真這麽想?你從來沒有男朋友,小的時候死不肯做我家的汽車——誰不知你又臭又硬的書生脾氣……”

翩翩的話勾起了我的回憶,那個夏季的山寺,小小的翩翩如玉石一般明凈,在佛前和我們一起許願,“相裙你憑良心說,我哪一天不把你當作親姐姐,樣樣色色和你共享,若你還是不高興,也太有失厚道了……”

我一怔,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但翩翩咬牙切齒的話語將我拉回現實,“晏湘裙你還真是人窮志不短啊,有種你就橫到底!”

翩翩鎮日風度翩翩,此時卻失盡姿態,立定意偏偏不把這個男子讓與我;我雖名為湘裙,倒無古時女子裙琚之德,山窮水盡一如力戰法海的白娘子。

我們的影子被風吹到墻垣上,拉成不能想像的巨大,仿佛誰飽墨書寫的“情”字,但熏神染骨,誤盡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