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皇貴妃(第4/5頁)

她知道,皇上現在還沒有殺哥哥,不是不殺了,只是看自己快要死了。

那何必呢,屠刀懸在頭上的人那麽痛苦。

睡夢中,年氏沒有再夢到皇上,她夢到了康熙三十九年的二哥,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的自己才是個小小的女孩,坐在額娘膝上,見二哥大步流星走進門,滿臉喜色地抱起自己舉在空中轉了一圈:“我考上進士了!額娘,我是這一年最年輕的進士。”

那一年,二哥才剛剛二十歲。

幼年的自己並不懂什麽是進士,但看哥哥這樣高興,還是跟著歡呼:“二哥好厲害。”

二哥笑得眉眼發亮:“小妹,以後我會做天下最大的官,好不好?到時候你嫁人嫁到隔壁,妹夫敢欺負你,我就揍他。”

額娘嗔怪的聲音響起:“她才幾歲,你說這些渾話!就這兒還是進士老爺呢,真是不長進!”

一家人都笑了起來。

那笑聲漸漸變得模糊。

她要解脫了,讓二哥也解脫吧。

雍正三年十一月十六日清晨,皇貴妃年氏薨逝。

——

禮部為皇貴妃上謚號,皇上選了三輪,才選定了敦肅二字。並按照會典上的規矩,命禮部和內務府按照皇貴妃定例來置辦喪儀。

若按照皇貴妃的典制,除了弘時等皇子要穿孝服為庶母服喪外,連著近支與皇上平輩的親王與下一輩的親王們都得穿孝,禮部不敢直接就安排官員去各個王府通知:“你們得趕緊集合給宮裏的皇貴妃穿孝服。”

於是只好上奏皇上再次請問是否執行,還被皇上罵了一頓:“有舊例可循,朕也吩咐按舊例辦理,怎麽還如此拖延憊懶,只顧問朕!”

現任禮部尚書被罵的狗血淋頭的走了。

已經致仕的席爾達大人深覺自己退休的及時。

皇後見了貴妃一應喪儀,便冷笑道:“這樣的排場,若是哪日本宮死了,只怕也就這樣了。”

宋嘉書在旁邊聽著,只能露出略顯無奈的笑容。果然皇後對她道:“反正本宮身子不舒服,皇上也道讓本宮歇著,外頭的事兒有禮部和內務府,宮裏的事兒,熹妃你就多上些心吧。”

於貴妃的事兒上,皇後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樣,一絲不肯伸手。

從七阿哥到貴妃的喪儀,皇後都是一招鮮:我病了,我起不來。皇上你不高興就不高興吧,總不見得死了個貴妃,還得罰個皇後陪著。

於是此事又成了宋嘉書背起了鍋。

最近背鍋次數太多,以至於她都有點習慣。

——

弘歷來請安的時候,又頂上了帶點毛刺的腦殼。

“喪儀之事繁瑣勞累不說,最要緊的是為難——皇阿瑪如今傷心,為了皇貴妃娘娘的喪儀罵了好幾位大臣了。後宮內命婦一日三回的舉哀及一應喪儀器物,皇阿瑪自然也是要求極高,額娘不能不盡心。”

“可皇額娘心裏卻一直存著一口氣,若額娘事事為貴妃辦的太盡心,只怕又會惹惱了皇額娘。”

宋嘉書笑眯眯:“弘歷,可見你真是長大了,事事都看得清。可額娘還在,你就不必凡事都擔起來。”

這孩子,倒是個操心的命。

弘歷見額娘第一回 擔著後宮中的大事,操持皇貴妃的喪儀,卻還是四平八穩的,心中又升起熟悉的安穩感。

就像從前,只要想到凝心院,就會安心。

而如今,額娘也不會給他制造一絲麻煩。他們母子,永遠是同心向前的。

一時宋嘉書問起了七阿哥如何。

七阿哥不是能隨便糊弄過去的兩三歲稚子了,且作為貴妃唯一的親子,喪儀上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七阿哥來做。

這一切,都讓他明白,什麽叫做薨逝,那是母親再也不會回來的意思。

弘歷便道:“皇阿瑪有將七弟暫且挪到了九州清晏住的意思。如此也好,兒子跟弘晝也好松口氣。”

在弘歷看來,皇阿瑪很有點雙標:皇阿瑪自己對兄弟們的情感是有喜歡的,有厭惡的,對著十三叔恨不得呵護到家,對著八叔九叔卻恨不得拉過來打死。結果輪到兒子身上,皇上要求就變了。

他屢次告訴弘歷,要把七阿哥當成弘晝一樣看待,不要因為從前見七阿哥少就生疏了去。

弘歷也只能應下。

照顧七阿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弘歷不知是自己帶了情感色彩看還是怎的,總覺得弘晝打小跟著自己,根本沒有那麽多事兒。

哪怕一頭栽到地上,嬤嬤們都慌得沒法子,弘晝都自己拍拍土就起來了。

相比之下,七弟簡直像一個玻璃娃娃一樣,一點不能碰著。

皇阿瑪肯把他接走,弘歷很是松了一口氣。

宋嘉書就留他用飯:“晚點在這兒用吧。估計你在前頭,晚膳也沒吃好。”

用飯的時候,弘歷就說起皇阿瑪對年羹堯的處置,因著貴妃的喪儀,最後的判決就一直沒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