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4頁)

紫蘇臉上微有羞澀,低頭道,“二小姐說笑。”

等施少連晌午從外頭再回見曦園,身上已經沾著輕微的酒氣,見紫蘇和寶月幾個坐在遊廊下,圍著青籮筐掐茉莉含香月季各色花瓣,甜釀捏著把絹面山水紈扇,斜斜倚在虛白室窗邊,呆呆出神。

“在做什麽呢?”他問紫蘇。

“明兒況家來迎親,我們做百花香包,明兒一早要送去繡閣賀新人。”

他點了點頭,又沿著花架,踱步去虛白室窗下,隔著窗問甜釀:“妹妹做什麽呢?”

甜釀不看他,將下頜擡一擡,指著紫蘇幾人:“寫了幾個大字,厭了,看她們幾個忙,消磨度日。”

他笑:“妹妹來外頭坐,我教妹妹寫字?”

“不寫了。”甜釀聞得他身上酒氣,略微皺眉,“想歇歇。”

施少連從屋裏繞進虛白室來,見桌上鋪了幾張宣紙,有淺淡墨跡,正是甜釀先前練的字,拾起來看看了,點頭道:“妹妹的字,日日都有長進。”

甜釀仍是倚在窗上,和外頭婢子說話:“花瓣放在日頭下多烘一烘,不然容易生黴。”

那頭寶月應了一聲,施少連見她不理睬,上前湊近她,沖著甜釀呼了口氣。

她聞得酒味,扭頭見他笑吟吟的盯著自己,將紈扇擋在面前,蹙眉問他:“怎麽?”

他能察覺她滿腔抑制的不耐煩,不以為意,也半倚在窗上,一手偷偷去牽她的手:“妹妹心不在焉的,在想些什麽呢?”

“沒想什麽。”甜釀在底下推拒他的手。

一來一往,一拉一甩,一遞一退,眉眼交鋒,嘴上卻正兒八經說話。

兩人已有了雲雨私情,總是有些不一般的神色,相處也不似以往,廊下還坐著婢子,正對著兩人而坐,擡眼望去,只覺這兄妹兩人倚窗相對的姿勢親昵異常。

施少連將甜釀順手一拉,離開窗子:“我陪妹妹寫字。”

他將甜釀牽著桌前,挽袖沾墨,將身體挺如青柳,凝神揮筆,對著甜釀的字仿了一行,招她來看,嘴角有些得意之色:“是不是比你的好一些。”

甜釀默不作聲瞄了兩眼,垂下眼簾,點了點頭,聽進他的輕笑,指間被塞入一只毫筆,他將她拖至桌前,環在懷中,握著她的手:“我教妹妹寫。”

墨跡沾在宣紙上,她握著筆,隨著他的用力在紙上遊走,腰間被長臂摟住,後背緊貼在溫暖的懷抱裏,溫熱唇貼在她耳邊,不知是酒的緣故,還是其他,聲音又啞又熱:“早想這麽教妹妹寫字。”

她看著面前白紙黑字,聲音沉靜:“她們都在窗下,輕易就能看見我們,也很容易聽見我們說話。”

“嗯。”聲音啞啞的,帶著溫熱熱的潮氣,啄了啄她白玉似的耳垂,“那有什麽要緊的……”

“你說過,先不會動我的。”

施少連輕笑,將目光定在墨字上:“只是逗逗你……誰讓妹妹一聽見喜哥兒說起杜若來家,心緒就有些浮躁,是想起張圓來了麽……不然也不會掐著我和紫蘇說那些話……”

甜釀心頭微微抽痛:“張圓……張圓如何了?”

“自然是掛心你,不然也不會遣杜若來家問你的消息。”他將下頜擱在她肩頭,半眯著眼,“如今知你回家,明日況家迎親,他必得來想法子見你……他是不是還送給過妹妹一本《說文解字》,妹妹把書尋出來,在書裏把話說明白,我明天還給他。”

隔了片刻,他沉吟,又道:“還有以前來往的那些物件,或扔或毀,也該了結。”

她盯著眼前的東西不說話,眼眶微熱,鼻息急促,肩膀胸脯也輕輕起伏,施少連聽著她的急促呼吸,將她的臉龐扭過來面對他,只見黑白分明的眼裏,滿眶的淚意,瀲灩水波,盈盈水色欲要傾瀉而出。

他心疼至極,溫聲安慰,指尖去撫她的細眉:“別哭,別哭……”

又溫柔道:“妹妹在這落淚,人家家裏還指不定多欣喜,我聽說張、趙兩家近來走的近……想必等這陣兒風波過去,張、趙兩家也要結親了吧。長痛不如短痛,妹妹倒不如早早割舍為好,也省的以後落人口舌,那些舊物一類,若妹妹不忍見,我來替妹妹處置……”

甜釀將淚生生憋回,咬牙:“不必,我自己來。”

他寵溺在她眉心一吻:“收拾幹凈,千萬別漏了,若有些東西實在喜歡,我補給妹妹就是。”

張圓送的無非書本筆墨,再就是胭脂釵環和一些零碎的小玩意,施少連識得出來,甜釀憋著一股勁,將他推開,他也不甚在意,看她在書篋裏翻騰。

施少連從地上拾起一本半舊又被仔細修補的《說文解字》,面上噙著溫潤笑容,倚著窗翻看書頁,眉眼之間滿是自得和愜意。

何必要忍耐,何必要退讓,何必要心不甘情不願的守著,屬於他的東西本就不多,遇上合心意的,就抓緊在手裏,慢慢打磨,水滴石穿,總有一日會變成他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