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4/5頁)

富商也只得自認倒黴,為了貪圖便宜,略買人口,鬧到官府去,還要被治罪。

那婆子被甜釀折騰得夠慘,在牢裏捱過幾日,饑寒交迫,又被折辱,沒幾日便病亡了。

等到施少連來尋,這一樁糊塗案,如何也沒想到能跟甜釀搭上關系。

主仆三人這一走,便走到了臨界的松江府。

被騙過,上過當,自然知道在哪處需要防範。

那些頭從婦人身上搜刮來的,加上從富商家裏偷出來的金銀細軟,甜釀都當賣出去換了銀子,眼神亮晶晶看著姐妹兩人,微笑道:“很多錢。”

足足有一百多兩。

松江府盛產棉布,在此地裏,都是來販布的商人,銀子帶在身上總歸是死物,只能越耗越少,甜釀盡數買了松江棉布,雇了一只淌板船的中艙,出了南直隸省。

南直隸之外,離得近又好生活的地方,那就是錢塘了。

錢塘是可比肩金陵的地方,她幾番想去金陵都無緣,那就去錢塘度日吧。

松江府到錢塘每日都有客船往來,到了錢塘,甜釀把松江棉布在布市裏平價出售,很快就脫手出去,轉手就拿了近兩百兩的銀票。

她未曾想過,她人生中賺到的第一筆大錢,來自於一場坑蒙拐騙。

但那滋味,其實也不錯,肆意的,比自己兢兢業業勞作多了一分報復性的快感。

銀子到手,甜釀沒有半分不好意思,環顧四周,笑眯眯將東西塞到衣內,兩眼彎成月牙,露出一口糯米牙,摟著小玉和小雲:“希望這是我們好日子的開始。”

天已經很暖和了,暮春三月,鶯飛草長,雜花生樹,日光暖洋洋的曬著,將身上的黴氣都驅散了。

她的笑容裏松了一口氣。

錢塘井屋鱗次,煙火數十萬家,西湖邊遊人如織,畫舫往來,一年四季都是美景。

這兒也是寸土寸金,屋舍稠密,商賈輻輳,人來人往,賃的房子在鬧市中,屋子臨街,樓下就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一應售賣應有盡有。

甜釀租住的是騎樓的二層小樓,一樓是個茶水鋪,有一對憨厚的中年夫妻守著鋪子過活,晚上就住在店裏,甜釀住在二樓,只有兩間房,一間大的明間做三人的臥房,另外一間小暗間做平日喝茶的耳房,後頭住的是這屋子的屋主,一個年近半百的朱婆婆,靠收租錢為生,生了一兒一女,女兒早年出嫁,偶然回家瞧瞧老母親,兒子去銀鋪當學匠,偶爾才回來一次,朱婆婆覺得孤單,養個了小侄兒在膝下,才十歲的小子,也不上學堂,每日在街上廝混,接些跑腿的活計,賺幾個銅板的零花錢。

旁側的屋子鱗次比節,窗都緊挨著,一側是個帶著兒子的寡婦,另一側是獨守空閨的商人婦,左右也盡是些各色婦人,閑暇時候,家家推窗閑聊,說些鄰裏八卦,衣裳首飾,菜價銀兩,樓下行人自顧自走著,上頭婦人們眉飛色舞,磕著瓜子說話,若是瓜子殼撲落在人腦袋帽檐上,笑眯眯陪個不是就算,或是兩人吵起來,路人還要來勸架:“莫吵了,你擋著我擔子行路。”

“別罵了,大嬸兒你口水都撒我們身上了。”

這就是市井的快樂。

這街上住著的,討生活的,三教九流皆有,小商小販,樂師女伎,三姑六婆,甜釀一個年輕婦人混在其中,也不覺得怪異,鄰裏相處得其樂融融,就是有些鬧了,每日半夜,樓下的茶鋪食肆還開張著,招攬著來吃夜宵的行人,天不亮,就有刺刺拉拉的聲響,是生意人起早擺攤,而且左鄰右舍,吵架的說話的,孩子們的嬉戲,常隔著木墻傳來。

聲音多一些,甜釀反而睡的更好一些,小庵村那種寂靜的日子,反而更讓人夜不能寐。

吃吃喝喝也都是方便,樓上沒有廚房,也不需設廚房,樓下都是食肆,看在鄰裏的情分上,十文錢的一頓羹菜就足夠三人吃上一頓,樓下早食店一文錢一碗的餛飩,甜釀一個人還吃不完,若想要吃頓好的,給朱婆婆的小侄兒一文錢,就能跑腿去酒樓,帶回一個食盒來。

小玉的廚藝到此地毫無用武之地。

春花盡放,到處都是賞花人,夜裏涼風習習,不知從何處傳來簫笛相合的曲聲,倚著窗子細聽,能聽上一整夜。

夏日等到西湖的十裏荷花都開著,湖中都是賞花的小舟,夜裏也有遊人借著夜色清朗,攜著酒盞,披著月色暢遊西湖。

在錢塘,小玉恢復了女兒身,這兒都是嬌娃靚女,天氣熱,甜釀也不往臉上糊厚厚的黃粉,有時稍微掩飾著些,盡量讓自己不太引人注目。

閑暇的時候,主仆三人就做些精細繡活,放在樓下的絨線鋪裏寄賣,春日裏,小玉去水裏撈魚捕蟹,摸菱角荸薺,也常去西湖邊,帶著滿筐田螺去香會上售賣,或是劃著小船去采菱挖藕,帶著遊人泛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