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2/4頁)

甜釀心情又跌下去。

她去樓下的食肆裏多吃了一碗飯,把這年賺的錢全都從家裏找出來,又去錢莊取了一百兩銀子,帶著這筆巨資,去批了些時興漂亮的絹花發簪、鑲金帶銀的首飾之類,又買了一些昂貴的香料做熏香,想來年節裏婦人們都要置辦頭面,熏香出門見客,這些應是很好賣。

只是她沒有固定鋪面,總是靠著廟會香會的小攤出售,金簪銀釵這等,雖然樣式好看,買主怕金銀成色不足,又怕裏頭是銅芯的劣貨,不敢輕易下手,那些價低的絹花耳墜兒倒還好出售,這時候家家戶戶都忙碌,沒空見閑客,甜釀又不好上門去富人家兜售,最後拖到臘月底,手上還有好些件足實的金銀首飾沒有賣出去,只能留著以後再想法子。

沒有大賺一筆,還把這年辛苦賺的三十兩銀子都先抵進去,甜釀心情有些郁悶。

忙了許多日,終於清閑一日,這日還未起床,聽到隔壁的寡婦和自家兒子吵起來,而後就是寡婦嚶嚶嚶的哭泣聲,再後就是四鄰的勸聲。

甜釀被鬧起來,起來洗漱,下樓去吃東西,見那寡婦兒子氣悶站在街旁。

孩子和喜哥兒一般大,十歲上下,跟著私塾先生念著書,小胸脯挺得跟書本一樣直。

她抓了一把瓜子仁過去說話:“你跟你娘一大早吵什麽呢?”

孩子板著臉,一臉冷酷。

甜釀慢悠悠嘆了口氣:“我也聽見你們說話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有什麽辦法,你又攔不住的。”

金道婆來給寡婦娘子做媒了,對方是個鰥夫,做點小生意,年歲差不多,金道婆牽線讓兩人見了一面,結果還算喜樂,雙方都滿意,男方想趁著過年,把人娶進門過團圓日子。

“夫子說,一女不侍二夫。”小孩兒氣洶洶的,“我不想我娘嫁人。”

“你們夫子懂個屁。”甜釀兇他,“你就聽夫子瞎講,你是怕你娘不要你,還是怕你們以後日子過得不好?”

“那個叔叔不是還給你買書買墨麽?你念書要銀子啊,光靠你娘做針線,幫人洗衣裳怎麽養得起。”

“我可以不念書,就不用花那麽多銀子,我娘也不用嫁人。”

甜釀抓了一把瓜子仁給他:“你好好念書啊,她要嫁人,你就保護她,以後做大官,給你娘掙個誥命夫人當。”

那男孩兒皺著眉頭。

四鄰都來勸,勸完寡婦勸孩子。

大年二十九那日早上,寡婦穿了一身鮮亮衣裳,四鄰婦人都聚在她屋裏道賀吃茶,甜釀想了想,忍痛把自己屯的一柄發簪插到新娘發髻上,看著喜轎子把人接走。

那男孩也別別扭扭換了一身新衣裳,提著個包袱,背著書箱跟在喜轎後頭,甜釀看著他的落寞背影,也覺得心酸,從兜裏抓了一把飴糖給他:“如若你娘過得不好,你們再回來,我們再做鄰居。”

金道婆拿了男方家的喜錢,也送新娘子一道出門,看見甜釀,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笑問:“這條街向來出喜事,也不知道這喜什麽時候落到宋娘子身上。”

甜釀瞥她:“師父什麽時候從佛門轉投月老門下,管起俗世姻緣了?若是這樣,師父大可轉行做媒婆了。”

那道婆念了聲阿彌陀佛,笑道:“我是吃齋念佛的人,從來不打誑語,只是有些熱心腸,和外頭那些花言巧語,坑蒙拐騙的媒婆可不一樣。”

甜釀諷刺她:“可是麽,師父六根清凈,五蘊皆空,可跟外頭那些圖金啊銀啊的媒人不一般,就是師父供的菩薩也忒忙了些,管普度眾生,還管男女姻緣,管生兒育女,管去病消齋。”

金道婆臉上刷的紅了:“我就跟小娘子說一句話,小娘子頂我這些句,以後再不跟小娘子爭這些。”道婆說不過她,氣呼呼搖搖頭走了。

四鄰都笑甜釀,“你平素人倒好,怎麽見了她就牙尖嘴利。”

大年三十,甜釀樓下的茶水鋪子終於關門歇業,店主夫妻兩人一早就收拾行囊回鄉去,朱婆婆的兒子這日也從銀店回來過年。

街上的鋪子大半都關了,大過年的,家裏只有些飴糖果子瓜子之類,甜釀花了半吊錢,去酒樓買了些酒菜回來,帶著小玉和小雲,跟著朱婆婆母子兩人,一齊吃了頓豐盛的年夜飯。

她也喝了一點果子酒,有些陶陶然,早早就上樓去歇。

松解釵環時才發覺臉上還抹著粉,打了盆清水洗漱,將臉上的浮粉都洗去,鏡裏露出一雙秀美的眉眼,無暇的雪肌和紅潤的唇。

窗外響起煙花升騰的響聲,踱步至窗前,見半空繁花絢爛,流星滑落。

又是一年過去。

又是一年新至。

這個年節,只清閑了三日。

大年初三那日,樓下一串鋪面陸續開門待客,樓下茶水鋪的兩夫妻又從鄉下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