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3頁)

曲池一行人先把甜釀帶的那些緞匹去集市上賣給東洋商人,換了現銀。曲家做的是珠寶行當,多是珍珠貝母、瑪瑙琉璃一類,營生不算太大,每次來明州也不過幾千兩銀的買賣。甜釀先隨著曲池去挑珠子,一千兩銀可買五斤珠,售到京師去可值三千兩銀,只是要夥計細致篩過成色光澤,防著商人混入劣貨,幾人在一道挑珠子,甜釀和小玉小雲在一旁默不作聲看著,冷不防見曲池捏著一把瑩潤的珍珠問:“九娘子喜歡麽?不如挑幾顆做個珍珠鏈?”

她曾也有一串南珠手串,珠子比眼前的還要亮上幾分,是十六歲那年,施少連和藍可俊南下兩廣時,路過錢塘時買來送她的生辰裏,手串上還有一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紅眼玉兔——她很喜歡,因為貴重鮮少戴在手上,還是後來在榴園,施少連常從妝奩盒裏取出套在她手腕上,後來這件首飾,也被她留在榴園裏。

曲池見她恍惚,捏一顆放在她手心,微笑:“九娘子在出神。”

她回過神來,垂著長長的睫,說了聲抱歉。

珍珠營生做完,剩余的日子,曲池就陪著姐妹三人在明州四處走走,小玉將自己攢的銀子都換了一罐子水銀,甜釀當然要買香料,手頭只有三百兩銀子,也只能換幾斤乳香沒藥,曲池另補了七百兩銀票給她:“這趟出門,蓉姊也送了一千多兩銀子來,要買些珠子給郭家,還剩這幾百兩銀子,她知道九娘子心思巧,想跟你搭一筆本金,沾九娘子的光,以後賺了銀子,按本金拿一筆分銀。”

一千兩,對她來說,是一筆大數目。

甜釀認真想了想,若是能賺自然好,若是虧了也不過三百兩的本金,算不得什麽,在曲池手中取了其中三百兩銀票:“謝謝曲夫人。”

她就當真買了六百兩銀的香料,統共一百兩,零零碎碎,各樣都有。

一行人回到錢塘,已是十一月。

這六百兩香料,賣到香料鋪子裏,大抵也就抵個八九百銀子,甜釀想試著自己做些有趣的東西出來。

以前做的香囊藥枕,借的都是草木藥材的香,售價不過平常,這回試著做了幾個極其精巧的袖囊和香袋,攙了名香在其中,送給西泠橋旁的花娘們,大家都很喜歡:“不比得自己用,倒可以送一些給風雅客人。”甜釀又費心找了木雕的師傅,鑿了一套小而精的梅蘭竹菊,各色花卉的模子,將調的熏香都拓成各樣,鋪在匣子裏,比外頭常見的小香條香丸要精致好看。

她一直都未出門,自己沉浸在其中,翻來覆去看《香典》,還能試著自己畫點圖稿,一點點試探下來,為了這些香料,實實在在一直忙到了年末。

曲池見她足不出戶的忙碌,悄悄回了趟吳江。

進了明輝莊,曲夫人要商量他的親事,曲池與家中父母不和,很多事情少不得要她這個長姐來操心,哪知曲池聽過就罷,轉頭去甜釀以前住過的屋子看了幾眼,回來問曲夫人:“屋裏的東西都被搬空了,九娘子一直未回過小庵村,是不是已經歸家不再回來了,蓉姊有她的消息麽?”

“我一直惦記著她。”曲池微笑,“真希望有一日能再遇上她,哪怕是說句話也好,問問她日子過得好不好。”

曲夫人蹙眉:“池兒,她那樣的人,不適合你。”

曲池嘆氣:“蓉姊的意思,是因為她還有丈夫對麽?如果是一對怨偶,哪怕是和離也好啊,希望我們能幫幫她。”

“她身世太復雜了些。”曲夫人嘆氣,“池兒,你不能想這些。”

曲池見家姊不松口,轉而去找郭策,郭策拿出了曲夫人書室的鑰匙,舅甥兩人趁夜翻遍了書室,才找到一封書信。

信上有施少連和甜釀的名字。

曲夫人以為曲池會留在吳江過年節,豈知曲池不過留了兩三日,就囔著要回江都家中,曲夫人只得替他收拾行囊。

曲池著急回了江都,在哨子橋的生藥鋪裏抓了幾份藥材。

施少連這年的年節恰好回了江都,方玉和況學都授了金陵的工部主事,也一並和施少連回了家中。

曲池路過時,田氏挺著胸脯正帶著小果兒進了施家的大門,要去見芳兒。

施少連不娶妻,他先納了芳兒為妾室。

知情人多多少少都知曉他和甜釀的舊事,對於納芳兒為妾,各人態度不一,雲綺錯愕,苗兒憂慮,田氏忿忿不平,王妙娘暗地白眼。

但是這些都禁不住在外院的書房裏,他拾起桌上一柄銀色的、極長極細的銀杆,輕佻勾起她抵在胸口的下巴,看著她兩頰紅暈,極盡溫柔地笑,眉眼間滿是風流寫意:“不知怎的,以前從未留心,今日才發覺四妹妹長大了……有一副酥醉入骨的花容月貌。”

曲池看見施家門前的紅燈籠上貼著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