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知己

魏淵的話,讓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聚焦在許七安身上。

城頭的臨安、懷慶,文武官員。城下的出征隊伍、街邊的百姓。

許七安停下鼓聲,默然片刻,沒有回頭,朗聲笑道:“魏公,‘天下誰人不識君’後,送行詩再無出其右。”

頓了頓,他縱聲道:“不如卑職作一首詞吧。”

兩人當著數千人的面,大聲交談。

魏淵略有沉吟,笑容不減:“可!”

一簇簇目光,霎時間又落在了許七安身上,底下的學子和城頭的文官,精神猛的一振。

此情此景,怎麽能沒有詩詞助興,有大奉詩魁在場,士林又要多一首傳世名作。

想到這裏,讀書人們就有點上頭了,對許七安的詞無比期待。

許七安沒有停止擂鼓,反而愈發的激烈,鼓聲咚咚回蕩。

他心裏確實有一首詞想送給魏淵。

楚州回來後,他曾與魏淵有過一場交心,得知了魏淵對鎮北王的謀劃,有意重掌兵權。

也是那一次,許七安才意識到,這位在朝堂之上與多黨抗衡的大青衣,其實一直想重新掌兵,施展抱負,卻求而不得。

魏淵當年打完山海關戰役後,便被奪了兵權,被死死按在朝堂二十年。

魏公,二十年了,你可曾夢回沙場,指點江山?

他深吸一口氣,伴隨著鼓聲,氣運丹田,朗聲道: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魏淵愣住了,愕然的看著城墻上的年輕人。

好詞!

眾文官眼睛猛的亮起,這一句,說的是醉夢裏挑燈看劍,仿佛回到了當年的軍旅生涯。

結合當下情景,他們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秋後點兵的沙場,那襲青衣率軍出征。

這是寫給魏淵的詞啊。

咚咚咚,咚咚咚!

許七安劇烈擂鼓,縱聲道:“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你為朝廷殫精竭慮,你為皇室守住江山,你換來的是什麽呢?

朝廷掩蓋了你的功績,誇大宣傳鎮北王,把屬於你的光環,一點點的轉嫁給那個為了一己之私做出屠城暴行的禽獸。

文官和士林口誅筆伐,將你打上閹黨首領標簽,仿佛忘記了山海關戰役是誰打贏的,是誰換來了大奉二十年的太平之世。

你,換來的是什麽呢?

他停了下來,鼓聲頓消。

許七安聲音很響亮,語氣卻夾雜著深深的惆悵,一字一句道:“可憐白發生!”

城頭上,氣氛陡然一滯,王貞文等文官愣愣的看著許七安,咀嚼著最後這段。

一股難言的悲涼在心頭滋生。

最能打動文人的,永遠是詩和詞。

其實在場文官們心裏都清楚魏淵是什麽樣的人,哪怕鬥紅了眼,心裏是認同魏淵的品性的。

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可憐白發生,可憐白發生……這一刻,即使是和魏淵爭鬥了半輩子的文官們,也不禁胸生郁壘。

裱裱咬著唇,眉梢輕蹙,起先不覺得什麽,直到他念到最後一段,那股悲涼之感,頓如海潮洶湧。

懷慶定定的看著他,眼睛裏,竟有了一層水霧。

“他娘的,這什麽破詞,聽的老子鼻子發酸。”姜律中搓了把臉,嘀咕道。

出征的隊伍裏,參加過山海關戰役的前輩們,這一刻,眼睛都濕潤了。

“哈哈哈……”

魏淵卻笑了,笑的酣暢淋漓,笑的眼角沁出淚花。

許七安,你可知我為何不收你為義子?

因為在我心裏,你是知己!

……

清雲山,雲鹿書院。

趙守站在山巔,儒衫和花白的頭發隨風飄揚,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距離,看見了出征的隊伍。

“書院因大奉崛起,儒家卻因大奉衰弱。”

他目光平靜,語氣沉穩,眼中更是無喜無悲。

他鼓蕩浩然正氣,朗聲道:“魏淵,凱旋!”

話音落下,儒家言出法隨的力量遁入虛空,消失不見。

下一秒,法術的反噬效果降臨,繚繞在趙守身上的浩然正氣轟然潰散,他的眉心裂開一道縫隙,並迅速延伸、擴展,宛如破碎的蛋殼。

亞聖殿內,一道清光射來,直直的照在趙守身上,皸裂的身軀緩緩愈合。

“大話不能輕易說啊,尤其是涉及一位超越品級的存在。魏淵啊魏淵,我只能幫你到此。兩千多年前有儒聖,而今,人族只有你能扛起這個大旗了。”

趙守說完,朝著亞聖殿作揖:“多謝亞聖相救。”

自從程氏聖人的石碑裂開後,亞聖殿的力量就已經復蘇了。

……

軍營裏總共陳兵七萬,除了一萬禁軍外,其他六萬是京城地界,以及各州抽調過來的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