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唯一

理智回籠,沈雲亭擡眸瞧她,卻見她睜大了圓眼,驚愕地瞪著他。

“怎麽?”沈雲亭擰眉,“你不喜歡嗎?”

嘉禾搖了搖頭,垂眸,思緒紛亂。

是巧合嗎?

他說的幾個孩子名字,跟夢裏她取的一模一樣。

幽靜深夜,嘉禾換了身幹凈寢衣,身旁之人伸手將她攬進懷裏。

嘉禾下意識從他懷裏掙脫了出來,他又重新將她攬進懷裏,比方才抱得更緊,好似不這麽抱緊她,她就會消失不見一般小心翼翼。

“別不要我。”他在她耳邊道。

夢中酸澀的情緒尚未消散,嘉禾閉上眼久久未答。

身旁之人打在她脖頸的呼吸徹底亂了,忽起身覆上她的唇,想方設法討好她,待見她起了一些反應,安心地笑了。

嘉禾再睜眼時天已亮,昨夜躺在臥榻之側的人已經走了。

延慶帝求仙問道多年,身子早已拖垮,朝中重臣皆知,延慶帝大約熬不過這兩個月了。

然天子重病,太子故去多年,儲位依舊未定,致使朝中黨/爭紛亂,愈演愈烈。

二皇子與三皇子已公然在朝堂上撕破臉皮。

為著這事,沈雲亭這些日子才會異常忙碌。他作為一朝宰輔,有穩定朝局之責。

朝堂之上暗潮洶湧,內宅亦不平靜。

各家飲宴,二皇子黨和三皇子黨的家眷,涇渭分明,各管各的,互相嘲諷暗地設計令對方勢力出醜,都是常有之事。

這場紛爭最終在一個月後定下了勝負。

對於儲君人選,延慶帝終於有了決斷,他舍棄了生母卑微才德平平的二皇子,立了母族強勢的三皇子為儲君,即日入主東宮。

儲位之爭從來都是殘酷的,在三皇子入主東宮的當天晚上,二皇子飲下鴆酒自/盡。

三皇子李熾,性情暴戾,手段殘忍,毫不念手足之情。

次日,二皇子妃及其長子被人發現淹死在城外臭水溝之中。二皇子府其余家眷涉嫌各項罪責,流放的流放,充軍的充軍,處死的處死。

朝政迅速落入三皇子手中。一場殘酷的屠戮,悄然拉開序幕。

處理完昔日政敵家眷,他開始著手清理朝堂上的二皇子黨。

這段日子,京城陰雲密布,街市大亂,家家戶戶關門閉戶。

就在此時卻從太傅府傳來喜訊。

銀朱入了東宮,成了三皇子的良娣。

聽聞兩人是在上回三皇子妃辦的賞梅宴上,因品鑒一副名畫家的詠梅圖而結緣。

三皇子從前便頗欣賞她的才華和美貌,只不過礙於銀朱從前是他未過門的長嫂才作罷。

兩人因對作畫人在詠梅圖中所傳達之意理解不同而起了爭執。

銀朱並沒有因為對方是三皇子而放棄己見,據理力爭堅持自己所理解的畫意。

三皇子見慣了溫柔小意,小心討好他的女人,反而覺得銀朱這樣烈性十足的女子,挑起了自己的征服欲,十分有意思。

起先銀朱斷然拒絕了三皇子的示好。可越是得不到的越新鮮的越好,三皇子反而來了勁。

在三皇子鍥而不舍的攻勢之下,銀朱答應了他。

三皇子大喜,對其寵愛非常。

先是為銀朱一擲千金買下名家遺作,後又逾越禮制,以太子妃之禮迎她入東宮。

三皇子妃素來身子不好,傳聞三皇子打算等三皇子妃過身之後,立銀朱為太子妃。

待到他日三皇子繼承大統,銀朱便是皇後,母儀天下,世間女子無人能比。無論何時,銀朱都不會讓自己輸。

短短一個半月的時間,京城已然徹底改頭換面。

朝中的二皇子黨雖尚未連根拔起,但也已清理得差不多了。

李熾手段狠戾,剛處理完二皇子黨,尚未等朝局緩和下來,便隨心所欲,開始處理那些從前跟他對著幹的人。

沈雲亭處事素來謹慎,從未與三皇子李熾有過過節。

除了之前詩社焚箋得罪過三皇子如今捧在手心的寶貝。

李熾此人做事心胸狹隘、睚眥必報,本來自尊心就比其他人高,容不得任何人踐踏。日日上朝都得對著他心肝寶貝傳聞中的“舊情人”,心裏自然不會舒坦。

毫無意外,沈雲亭遭到了貶斥。

這些年沈雲亭在朝中威望日增,再加上長公主的庇護,也不是說能動便能輕易動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雲亭對此異常平靜,沒有半分掙紮,安安分分地接受了李熾的貶斥。

從丞相之位上退了下來,賦閑在家。

嘉禾憶起,年幼時他背著她,站在荒涼山頂之上,從山頂上往下望著山下萬家燈火,他說想成為父親那樣的好官。

十一二歲的年紀,嗓音略帶稚氣,豪言要令這腳下萬裏山河,永垂不朽。

多年過去,物是人非,冷漠理智代替了年少熱血,或許心中對父親的崇拜逐漸磨滅,但當年那份信念尚存心間,如滾滾奔流的江河,從未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