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瘋子

是誰沉睡許久,該在此時醒來?

九方淵與鹿雲舒不敢耽擱,連忙往祠堂裏走去,聽剛才的話,再結合他們來此處的目的,可想而知,說話的應該就是他們之前所猜測的皈寂。

你能醒來了。

聽這話裏的意思,他們需要的凝神果,就很危險了。

祠堂的門並沒有鎖死,九方淵稍一用力,就將門推開了,門開之後,並沒有看到說話的人,迎面看到的是祠堂的大堂。

常安城的祠堂供奉著許多牌位,宗族不一,一眼望去,能看到許多不同的名字姓氏。

阿瑤小時候來過這裏,記憶已經模糊,隱隱有些影像,但是看不清楚,像隔著一層模糊的屏障,像是鏡中花、水中月。

她想往祠堂中去,但是玉佩限制了她的行動,她只能在門檻處,遠遠地望著祠堂裏的牌位。

九方淵與鹿雲舒都在注意別的地方,沒有看這邊,唯獨冰冰站在一旁,將阿瑤呆愣的表情盡收眼底。

不過阿瑤一直都保持著呆傻的模樣,這種表情出現在她臉上並不顯得新奇。

“這裏頭有你的嗎?”冰冰擡了擡下巴,示意裏面的牌位,它不認識人類的字,看不懂牌位上寫的是什麽意思。

阿瑤一陣無言,看了冰冰一眼,最後也沒有罵它,溫聲解釋道:“我死的時候,常安城已經滅城了,沒有人給我立牌位。”

在坊間,牌位是一種比較忌諱的東西,對於生人來講,肆無忌憚在人面前提到這個,是一種很沒有禮儀的做法。

但是冰冰不是人,它並不知道牌位和祠堂對一個人象征著什麽,兇獸只對能威脅自己的力量感興趣,會投入過多的精力去關注。

阿瑤也不算一個正常的人了,對於這方面,意外的不那麽注重,所以兩個不是人的玩意湊到一起,聊著外人會顧忌在意的話題,氣氛也十分和諧。

冰冰並沒有發現阿瑤對它的包容,過了沒一會兒,又問道:“那裏面有你族人,不對,同伴的牌位嗎?”

它不清楚人類對自己的同族是怎樣稱呼的,也少與人接觸,只能憑著稀薄的記憶進行猜測,這些還是以前和三更在一起,聽三更嘮叨梨園戲本,耳濡目染,漸漸記下來的。

阿瑤第一反應是生氣,然後下一秒就反應過來,她僵在玉佩上,好半天沒有動彈。

“沒有嗎?那你家族真是人丁稀薄,斷子絕孫了?”冰冰彈了彈手上的玉佩,不知想到什麽,突然笑了兩下,“你該不會也不認識上面寫的字是什麽意思吧?”

很早之前,也有個家夥,拿著幾本寫滿字的話本,故意來找它炫耀,結果最後它一問,那家夥半個字都不認識,只是覺得那話本好看、別人都買,所以也買了一摞回來。

那家夥,明明不是個人,卻意外地喜歡人類的生活方式,喜歡聽戲,喜歡和人類混在一起。

阿瑤的表情沒有變化,像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之中,半晌都沒有反應。

過了好半天,冰冰才覺出不對勁,用力晃了晃玉佩:“發什麽呆?”

“我……”阿瑤臉色一變,看起來像是要哭了一樣,“我不記得,我想不起來,為什麽我不記得,我怎麽不記得自己的親人……”

哭聲吸引了九方淵與鹿雲舒的注意力,九方淵眉頭緊鎖,被吵得有些煩,沒有在祠堂中看到本該看到的皈寂,他現在心情很差,耐性也差。

鹿雲舒心情尚可,湊過來,看了看冰冰,嘖嘖出聲:“你又欺負她了?”

冰冰心裏苦,整張臉都皺巴在一起:“……我就問了她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九方淵平靜問道,順手將鹿雲舒拉到自己身旁,他家這個本來就藏著事,心裏不怎麽痛快,再摻和別人的事,指不定怎麽把自己搞得不高興了。

冰冰不想再說,直接把玉佩往前一遞:“先別哭,你倒是說說,我又怎麽得罪你了?”

鹿雲舒:“……”他覺得冰冰這種的,擱在書外的世界,指定是個直男,那種找不到女朋友的直男。

阿瑤聲音裏帶著哭腔,她已經化成僵了,並不會真的流眼淚,頗有些光打雷不下雨的滑稽:“我記不清我的家人,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不應該是這樣的,我好像沒有親人,為什麽,我是一個人,我怎麽可能沒有親人……”

鹿雲舒收斂了笑意:“你的記憶不是出了問題嗎,記不清也是正常的吧?”

“不是的,一點印象都沒有。”阿瑤原本是委屈,現在有些急了,“不應該忘得那麽徹底,我想不起來,我不是一個正常的人,就像是,就像是……”

九方淵突然接道:“就像是憑空產生的?”

鹿雲舒詫異擡眼:“阿淵?”

九方淵沒有看他,目光深沉,緊緊盯著阿瑤:“你還能記得什麽,除了劉正,除了出現在你記憶中的女子,還記得關於常安城的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