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皈寂

九方淵沒怎麽猶豫,直接搖了搖頭:“她不像有那種閑心的人。”

他把所有的簪子挨著擺在一起,這些簪子上都刻了皈寂的名字,盡皆出自一人之手。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些簪子應該是近些年來流行的式樣。”九方淵手中還拿著之前挑出來的那支簪子,“我覺得沫燃不像是有心情做這種事的人。”

被滅族之後,背負著血海深仇,哪裏有心思去琢磨這個?

鹿雲舒也是這樣想的,他屈指彈了彈桌上的簪子,將九方淵排列好的順序打亂:“所以這些簪子真的都是皈寂做的嗎?他還活著?能自由地出入這裏?”

要知道市面上流行的式樣,一定是去集市上逛過,去了解過,否則做不出這些簪子。

鹿雲舒冷淡哂笑:“所以死的究竟是誰?活下來的又是誰?所以那顆凝神果,究竟是要用在誰身上的?”

“我們之前一直以為死的是皈寂,這顯然和簪子表現出來的信息有所出入。”九方淵把手中的簪子放下,臉上倒沒有多少意外,“如果當初死的是沫燃,似乎一切更能說得通。”

如果當初死的是沫燃,活下來的是皈寂,那麽……

幻境中的沫燃與琴音艷魔樣貌不一,是正常的。

僵魔的言詞與反應,以及他表現出來的弱點,也是正常的。

留下阿瑤,不是因為在可憐自己,而是因為透過阿瑤懷戀另一個人,更是正常的。

鹿雲舒收斂了笑意,覺得這個發現有些荒唐,但又在情理之中:“所以琴音艷魔是個男的。”

九方淵點點頭:“其實這樣也能夠解釋,為什麽琴音艷魔要造出這一方天地,巫族人被滅族,但沫燃也是巫族人,她能夠自由地出入巫域,根本不需要造出一個虛假的巫域。因為沫燃死了,皈寂沒有辦法再進入巫域,他要懷念沫燃,只能造出一個假的巫域。”

“可是,關於幻境中的記憶又該怎麽解釋?”鹿雲舒眉頭緊蹙,“在進入常安城的記憶之前,我們看到的明明是沫燃的記憶,巫族人送別小沫燃,這不是皈寂所能知道的事情。”

九方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沫燃也是活死人中的一個呢?”

如果沫燃也是活死人的話,那有她的記憶就可以解釋了。

鹿雲舒怔怔地呢喃出聲:“皈寂他,把沫燃做成了活死人……”

他拿出之前得到的鑰匙,神情看上去有些激動:“那這把鑰匙是?”

“制作活死人可以用兩種東西,一是已故之人的殘念,二是已故之人的屍骨,二者擇一即可。”九方淵頓了頓,又道,“如果是我經歷了滅族之事,如果我是沫燃,如果我自己選擇了死亡,那我大概不會在世界上留有殘念,我的族人,我的愛人……全部都沒有了,那我不會再有所留戀。”

鹿雲舒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置信地說:“所以皈寂留下了沫燃的屍骨,這把鑰匙,能打開的東西,那裏面鎖著的很可能是沫燃的屍骨。”

“這並不重要。”九方淵提醒道,“僵魔變換出來的模樣與阿瑤記憶中的女子相同,如果那女子是皈寂假扮女裝,那皈寂應當與僵魔脫不了幹系,也許作為人的皈寂早就該死去了,現在留下的是可以被稱為僵魔的皈寂。”

“是皈寂屠殺了慈悲寺的人,他屠殺了他的師門,還有後來的常安城……”鹿雲舒驚詫道。

常安城與慈悲寺鄰近,百年前,慈悲寺未被滅門之前,也是仙山之中有名的門派,鬼閻羅一事,若是站在慈悲寺的立場,定然會為常安城無辜幼兒討回公道,那巫域一事就有跡可循了。

九方淵語氣篤定:“皈寂覺得是自己的師門和常安城害死了沫燃,他並不後悔對巫族人出手,巫族與常安城一事本就是冤有頭債有主,他後來的所作所為,只不過是在為沫燃報仇。”

“常安城無辜枉死之人怨戾難消,被困於這一方天地之中,久而久之成了僵魔,僵魔寄托在他身上,兩廂糾纏,互不相讓,他們互相融合,變成了剛才我們遇到的僵魔。”鹿雲舒恍然大悟,“所以僵魔的左右臉並不一樣,一半是冤魂的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沒有變化的那一側則是他自己,唉,冤冤相報何時了。”

九方淵微微頷首,忽而眉目一凜:“他要復活沫燃。”

不是人之將死,不是後悔往事,不是愧疚難消,不是了無生趣。

他自始至終都是為了自己的愛人,為了他錯失的愛人。

九方淵相信,這上百年的時光裏,皈寂一定用過了許多方法,想復活死去的沫燃,但每一次都是失望,他沒有放棄,他甚至將自己活成了沫燃的模樣,琴音艷魔就是他想象中的沫燃,如果沫燃沒有死去,在巫族被滅族之後,沫燃就該是那副模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