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親王莫測

在秦鳳儀眼裏不大有眼光而且欠機靈的淮、浙兩家的銀號,這回來的,都是大東家。不得不說,淮、浙銀號雖則眼光機靈上欠缺些,大約也是商人一貫的謹慎,便是親王殿下在徽州說了要建新城的宏圖大志,這兩家銀號仍沒有及時跟上,反是在私下頗得一番商議,這才打發子弟過來。初時,打發過來的也多是有為子弟,來後該打點的都打點到了,親王殿下就是不見。隨著南夷城招商之事確定下來,直接把標書貼在巡撫衙門外頭的影壁上了,把審核商賈資質的差事交到了徽、晉兩家銀號的手裏,淮、浙兩家銀號主事人深覺大事不妙,只得寫信命人快馬快船地捎回家裏去,最後,兩位大東家商量親自來南夷坐鎮。

商賈雖然地位卑微,可要說鉆營當真令人刮目相看,他們便能鉆營到李釗跟前來,還拿出了最大的誠意,親王殿下不是建新城嗎?我們捐一百丈城墻!

果然是親王殿下的大舅兄面子大啊,當然,也得加上這一百丈城墻之功,親王殿下終於肯撥冗以見,在一處花廳召見了他們。兩位東家年紀都不輕了,胡子花白,難得這一把年紀還願意跋山涉水地來南夷吃這辛苦。

二人先行過大禮,秦鳳儀命起身,賜座賜茶,方與他們說話。

秦鳳儀待人一向溫煦,看倆老頭兒年紀不小,瞧著比他爹還要年長個一二十歲呢。

秦鳳儀笑道:“余東家咱們是老相熟了,前些年你家的堂會我基本上一場不落,過年的時候,我爹還帶著我往你家吃年酒哪。我家的戲酒,你也是都到的。”

余東家連忙起身道:“以往不知殿下身份,草民多有唐突之處。”

“哎,說這個就生分了。”秦鳳儀擺擺手,命他坐下了,又看向浙商銀號的錢東家,笑道,“我與錢東家,雖則沒見過,可我在揚州,也聽聞過你的名聲,知道你是商賈界的前輩。世事弄人,我當年若不是要娶媳婦兒才走了科舉之路,現下咱們該是同行。”

錢東家忙道:“豈敢豈敢,殿下龍駒鳳雛,豈是我等草芥可比。”

秦鳳儀笑得溫和:“這便是外道了。要是別的藩王,這樣說估計是客套,我自小由我爹撫養長大,耳濡目染商界前輩的故事。當年余老東家你自絲綢起家,帶著絲綢遠赴關外,那關外是遍地匪類的地方,聽說關外有名的山匪胡金刀見著你,都要敬一聲好漢,還說沒想到想咱們南人也有這樣的血性!要我說,那胡金刀也太小看咱們南人了,尤其是我們商賈,水裏火裏,天南海北,何處不去。錢老東家當年販茶,更是曾遠到漠北戈壁之地。如今這偌大基業,皆是你們血水汗水所掙。雖則現在你們是商賈,我是親王,但在我心裏,你們仍是商界的俊傑啊。”

二人給秦鳳儀誇得更加摸不著頭腦了,原本屢番打點都不得面見親王殿下,如今這雖是能見了,但心下也琢磨著先時定是有事令親王殿下不悅了。這次請安,也做好了被親王殿下怒噴的準備,來之前二人做足了功課,包括對親王殿下性情上的一些了解,譬如,這倆消息靈通的老狐狸就打聽出親王殿下是出了名地喜怒無常。

尤其余東家,是揚州商界一等一的人物,他發家的時候,秦老爺還沒出生呢,遑論秦鳳儀。後來,便是兩家在商界的地位,秦老爺是鹽商行會的會長,余東家卻是揚州商會的會長,可見差距了。不過秦老爺亦是揚州商界的翹楚,故此,兩家都是認識的。像秦鳳儀說的過年去余家吃戲酒都是真的。便是秦家過年的戲酒,也必會請余老爺。余老爺現在慶幸自己一輩子小心謹慎,當初也是年年去秦家吃戲酒的,尤其後來秦鳳儀改念科舉,開始大家都當個笑話看,包括秦鳳儀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地看上了景川侯府的大小姐——當然,現下證明景川侯府的大小姐有福氣,才嫁了皇子殿下——在那時,揚州城裏多是拿秦鳳儀當個神經病看的,更多人的評價是:“可惜了個好模好樣,竟是個腦子有病的。”

不過余東家不是那多數人,他是聽說過秦鳳儀在京城求親之事的,雖則景川侯府沒答應,但余東家當時就覺著秦鳳儀有些與眾不同。

然後人家秦鳳儀打京城回來,第二年就中了秀才,接下來,拜入方閣老門下,還不只是應個師徒名兒的,是真真正正的關門弟子。第三年不是秋闈之年,第四年中了舉人,第五年入京春闈,三鼎甲的探花!

當年秦鳳儀改走科舉路時,不論他考秀才、舉人還是探花,余東家都令家裏備了禮,秦鳳儀大婚的時候他還去吃了喜酒。後來,秦鳳儀入官場,這一年一年的,余秦兩家更沒斷了往來,尤其秦鳳儀入朝便得聖寵,余東家甚至極看好這顆揚州本地的政治新星!接下來,更為驚掉人眼珠子的事情發生了,秦鳳儀竟然是親王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