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天氣漸冷,見楊沉出門時只套了件薄毛衣,饒是我清楚他身體好,也忍不住返身回去拿了深色大衣出來,讓他穿上:“又不是小孩子了,什麽時候該換什麽衣服都不知道,非得人在旁邊提醒。”

“這件款式這麽古板,許俊彥,你能不能認真點,挑件順眼的?”他一邊抱怨,一邊認命地接過,“還好我長得帥。”

我說:“被人伺候還挑三揀四,我可不想慣你的臭脾氣。”

楊沉挑了挑眉,親了下我臉頰,晃了晃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滿臉得瑟:“你不想也沒辦法,誰讓咱們是一對呢。”

“美得你。”

小霍在前面開車,楊沉上車後只和我說話,並不問去哪,倒也不怕我綁架他。不過以他的戰鬥力,獨自揍翻我和小霍綽綽有余,的確沒必要擔心。

聊了一會兒,我正心想氣氛難得如此融洽,楊沉就十分不給面子地開口:“你弟弟回來,怎麽沒跟我說一聲?”

“也不算什麽大事,即使我不講,你遲早也會知道。”

“通過別人知道,和你親口說出來,這倆性質一樣嗎?”

我哦了聲,他頓時有點不高興,說話間帶出幾分咄咄逼人氣勢:“哎,你這什麽態度?許俊彥,我問你話呢?”

車裏鴉雀無聲,一開始的輕松氣息蕩然無存,小霍在前頭大氣都不敢出。

楊沉生性暴躁,青春期尤其愛恨無常,難以捉摸。近幾年隨著年齡增長,多少改善了些——起碼裝得有所收斂,在外人面前能擺出一副冷靜姿態。

然而在我眼裏,他和以前沒什麽區別,被戳中痛處便會渾身炸毛,當場發作。

說好聽點是坦誠相待,不加掩飾,說難聽點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揉揉眉心,掌心往下做了個手勢:“別大喊大叫,吵得我頭痛。”

他立刻噤聲,隨即又不滿地說:“你能不能對我放尊重點?”聲音卻不自覺壓得很低。

楊沉向我要求尊重,這句話完全可以錄下來參與國際最幽默笑話的評選。

我不想和他吵架,特別是在今天,於是解釋道:“我只哦了一聲,下句話都來不及想,你就機關槍一樣劈裏啪啦砸過來一大堆,讓我怎麽回答?”

他眼睛微眯,語氣軟和了些:“你剛才明明是懶得理我的表情。”

我問:“我臉上難道寫了字,你這麽肯定自己沒誤會?”

楊沉無話可說,過了半晌悶悶道:“那就當我看錯了。下回有什麽情況,我想聽你自己告訴我。”

我嘆息一聲,輕輕將手覆在他手背上,示好地勾了勾他的小指。

下車後,楊沉環視四周,眉頭一皺:“怎麽有點眼熟?”

這片區域遠離市區,路上沒什麽人,我無所顧忌地牽起他的手:“跟我來就行了。”

這招百試百靈,他果然不再抱怨。往前走了一段路,擡頭可見不遠處墓園大門,他停住腳步,臉色驟然一變:“我來過這裏。”

我不做解釋,在路邊一家裝修簡易的花店門口站定,低頭選起鮮花。

開在這附近,針對的客戶需求無非是掃墓和悼念,因此店裏擺滿了顏色素雅的花卉。今天是個陰天,這些花愈發顯得黯淡。

楊沉掰著我的肩,強行讓我面向他:“好好的為什麽來這地方?現在打電話給司機,我們回去。”

花店老板本已迎了出來,此刻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遲疑不定。我對她笑道:“麻煩給我挑一束花,要白色的……不,兩束。”

她連忙應聲,或許是怕我和楊沉在店門口打起來,迅速捧了幾束包裝好的鮮花出來:“這裏有白玫瑰,百合花,也有菊花,您看哪種更合適?”

楊沉拔高聲音:“許俊彥——”

“就白玫瑰好了。”

我挺佩服自己,在被人抓住肩膀的情況下還能神態自若地掏錢包付錢,回頭對楊沉說:“麻煩騰出手接一下東西。”

楊沉的神情十分難看,卻不得不接過我強行塞進他懷裏的白玫瑰。看他的樣子,仿佛下一秒就會將花束摔在地上,並且跳上去跺兩腳。

我整了整被抓皺的衣服,向墓園內走去,淡然地丟下一句:“別這麽大火氣,你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叫人拍下來傳到網上很跌份。”

他在原地懵了幾秒,隨後邁步追了上來:“許俊彥,你有病啊?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誰給自己掃墓的。而且你帶我來幹什麽,想再戳我一次心窩子?”

沒錯。

埋在這座墓園裏的不是什麽親人朋友,而是我自己。

“我不知道具體位置,總不能挨個找。”我笑了笑,“你不是在我旁邊買了個位置嗎?既然如此,你肯定知道在哪兒。”

“感情我就是給你做導航唄?”他忿然道,“真他媽掃興,我以為你要向我求婚,結果是帶我上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