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夢(第3/4頁)
所以縱然沈渝失蹤數月,沈弘量還是保住了她愛女的名節。
但沈渝回到侯府後,沈沅卻成了那個多余的人。
沈渝嫁陸諶雖是高嫁,但她二人之間是郎有情,妾有意。
沈沅願意再將本屬於沈渝的伯爵夫人名分,再次歸還於她。
可陸諶的母親盧氏,卻不願陸諶再娶一庶女,更遑論這個庶女失蹤了數月,這其中她到底經歷了什麽事,無人能知曉。
最後歷經周折,永安侯府和康平伯府達成了一致——
陸諶娶沈沅為妻,納沈渝為貴妾。
如此,陸諶亦可享受齊人之福。
她們姐妹之間也可互相照拂,這也不失為是樁美滿的姻緣。
喜燭的燭淚落了一地。
屋外,也淅淅瀝瀝地落起了小雨。
沈沅將婢子和婆子都喚了出去,復又獨自坐在了喜床上。
她是新婦,如此光景,可謂是大婚之夜,獨守空房。
其實沈沅的要求也沒有很高。
她嫁給陸諶,是父母的安排,是為了沈家的榮耀。
她只希望,陸諶能予她份,夫主對正室的尊重。
可是在今夜,陸諶卻分身乏術。
所以他要在這夜,給予沈渝他的貴重。
而不是給她這個正妻,應有的尊重。
他愛的人本來就是沈渝。
而他的第一次,也自是要給沈渝。
——滴答、滴答、滴答。
沈沅望著那幾欲燃盡的喜燭,白皙的手背上,還是落了數滴濕濡的淚。
——
——“你既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那就不要有這種妒心!你這個毒婦,我的孫兒被你害死了,你拿什麽抵命!”
陸諶的母親坐在正堂的圈椅上,用手怒指著跪在地上的沈沅,嚎啕大哭。
沈渝小產後躺在房中,並不在此。
陸諶安慰著母親的情緒,在看向沈沅時,眼神也浸著冰冷的寒意。
沈沅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還是個噩夢,她急欲從夢魘中醒過來,卻怎樣都醒不過來。
她的魂識,好像是被困在了一個結界中。
且她控制不了,那個跪在地上的沈沅。
她體會著她的心境,跟她有著同樣的感官,卻又像是漂浮在她的形體之上。
陸諶厲聲質問沈沅:“我把伯爵夫人的位置讓你來做,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你為什麽要害渝兒和她的孩子?為什麽?”
夢中沈沅的眼神透著淒怨,卻是無聲地看向了陸諶。
婆母說她是不會下蛋的母雞。
可她卻不知道,自成婚之後,陸諶從來都沒有碰過她。
陸諶和她都指責,是她沈沅害死了沈渝的孩子。
可沈渝的孩子到底是怎麽死的,只有沈渝自己知道。
——
在那個壓抑到令人絕望的夢境中,沈沅被婆母勒令,在堂外罰跪三日。
京城那幾日陰雨不絕。
沈沅便在滂沱的大雨中跪了三日。
她亦能感受到,夢境中她的雙膝因著久跪,那猶如被數針戳刺的痛苦。
沈沅生母早喪,永安侯對她這個女兒的態度並不算寵愛,甚至可謂是冷漠。
否則也不能因為一個道士的話,便把她送到揚州養了十九年。
這三日中,永安侯沈弘量也傳來了話,說毒婦沈沅,任由陸家人處置。
陸家家主是鎮國公陸之昀。
彼時韃靼生亂,陸之昀便同中軍都尉喬浦去了北部駐軍,不知何時才能折返歸京。
沈沅該如何處置,便全權交由康平伯陸諶決定。
任誰都以為,陸諶那麽愛她的貴妾沈渝,這番,他至少也要將沈沅按照大祈的律法來處置。
妻害貴妾之子,要押送順天府,挨上一頓笞刑。
沈沅沒被送到順天府,而是被送到了陸家在遠郊的別莊。
那處環境粗陋,對於世家貴女出身的沈沅來說,日日吃糠咽菜,還要下地幹農活,也不失為是一種狠絕的懲罰。
沈沅原本是個身體康健的女子,但是在雨中跪的那三日,卻還是讓她害上了癆症。
其實陸諶和婆母對她的冰冷態度,不足以令她心寒。
真正令她心寒的,是沈家人對她的態度。
她父親的眼中只有沈渝這個女兒,而她只是個可以利用的嫡長女,需要她來聯姻,便把她從揚州接到了京城。
而她被沈渝誣陷後,父親也是毫不猶豫地便選擇相信沈渝,卻不肯給她任何解釋的機會。
更遑論是以父親的身份,護著她這個長女。
——
沈沅到別莊數日後,自覺時日無多,便將身契和手頭僅有的積蓄都給了陪嫁丫鬟碧梧。
幸而碧梧是個忠心的丫鬟,陪著她走到了最後,她的下場還不至於那麽淒慘。
夢中的遠郊別莊,幾乎每日都在下雨。
沈沅死的那日,雷聲擾得她心顫心驚。
她能以魂識的姿態,看著碧梧抱著她的屍身哀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