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妖僧(第2/2頁)

周二郎擡頭翻了他一眼,絲帕下傳出沉悶的聲音:“這是為了查案,何來毀壞屍體一說?何況,這胡商是無親無故,至於這勞三郎,我打聽過了,他也沒親人在世,就是個破落戶,剖也就剖了。”

“不行啊,郎君。”

夏仵作聲音快哭了出來:“勞三郎是公交署的人,他以前是長安縣不良,這都是有人認識的啊,蘇副帥就是他的提攜之人,若是讓他知道我們給他開膛破肚……”

“你怕蘇副帥,就不怕我嗎?”

周揚目光一閃,眼裏仿佛藏著一條毒蛇。

帶著譏諷的聲音,從白帕下透出。

“你一個小小的賤籍仵作,不按我說的做,你猜會是什麽下場?”

“令史,周令史,小人……我……”

“拿著這把刀,你來,把他胸膛劃開,把肝取出,快。”

周揚強勢的,把手裏的刀塞到夏仵作手上:“按我說的做,其他人責怪,由我承擔。”

他這話說出來,夏仵作終於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開始對手下屍體動刀。

實話說,他做仵作這麽多年,要驗屍體內臟的情況,不是沒遇到過。

只是這次情況特殊,一為公交署的人,前不良人,頂頭上司是長安不良副帥蘇大為,不免心存顧忌。

另一人是胡商,就怕還有什麽關系在身上,到時牽扯麻煩。

如今既被周揚催逼,又聽他說願意承擔,咬咬牙也就幹了。

一直等他熟稔的將屍體皮肉劃開,強忍著催人欲嘔的腥氣,將一塊紫黑色,巴掌大的肝臟取出,他都沒想起來,為何方才是周揚拿著刀要破腹,怎麽最後竟變成自己動刀了。

此時周揚早已捂著口鼻遠遠退開。

夏仵作一擡頭,發現周揚赫然已經站在二十余步外,一時不由目瞪口呆。

“你看我做什麽?檢視手中肝臟,可有異常?我看顏色不太對,是不是紫黑了?你切一塊下來看看,對,就這樣……嗯?確實是中毒的症狀,你這有酒嗎?”

一連串的命令,遠遠交待夏仵作按自己的吩咐把事給辦了。

直到收拾完畢,周揚終於得空又退遠許多,狠狠的吸了幾口空氣。

“嘔~這味道,幸虧不用自己動手。”

手裏的白帕重新捂住口鼻,他擡頭看看天色,喃喃自語:“確系中毒,但查不出是中了何毒……只能歸為無名之毒。

查過口齒,沒有任何毒液殘留,沒有藏毒的假牙……

奇了!

這兩人,究竟是如何中毒的?”

涇河悠悠,奔流不息。

傍晚斜陽照在涇河之上,波光粼粼,如萬千金鯉遊弋。

一雙赤著的腳,踏在涇河邊上,踩著微有些溫度的鵝卵石,看著岸邊新綠,這雙腳的主人,不由發出一聲悠長嘆息。

“大唐,長安,我又回來了啊。”

岸邊新柳吐綠。

遠處林間,隱隱傳出歸巢的鳥叫聲。

道琛雙手合十,看向不遠處的巍峨巨城,眼角的皺紋微微揚起,似乎想起什麽愉悅之事。

兩年前,於蘭池宮前,即將得手,卻功敗垂成。

兩年後,再入長安,定能攪皺一池春水。

給那些掂念自己的老朋友,一些“驚喜”。

“南無,阿彌陀佛。”

“道琛大師。”

一個略有些生硬的唐音響起。

道琛於是轉頭,看向聲音的方向。

一眼看去,一位身背大弓,穿著有異於唐人的緊致長裙的女子,裙上繡著梅花與仙鶴,腳踏木屐從林間緩步走出。

在女子身後,跟著兩位雙手攏在大袖中,腰懸長刀的倭人武士。

夕陽從他們的右邊照下,恍若一副絕美的水墨畫。

近處的河灘,綠草,背後的密林,以及消失在盡頭的涇河。

天空大片留白,有孤鳥飛過。

“雪子殿下,別來無恙?”

道琛雙手合十,眉眼低垂,向著雪子遙遙頷首。

“托福,一別兩年,能再見到大師,是雪子的緣份。”

“兩位,敘舊的話可以晚點再說,可以入城了。”

一個帶著金屬特質的聲音,從另一邊響起。

道琛和巫女雪子一齊看去,立時看到,高句麗的高建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涇河旁。

他一身黑衣,面龐線條有如刀削般剛直淩厲。

一雙眼睛盯著川流不息的河水,深邃到極點。

誰也不知他此時在想些什麽。

在他身後稍遠處,站立著一批同樣黑衣的武士。

一個個腰脊挺直,站立得如標槍一般。

“說起來,這次計劃也是高殿發起的呢……”

雪子用修長的手指輕掩著唇,發出銀鈴般的笑音。

高建側臉,冷冷的看向她:“笑完了嗎?笑完就該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