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第6/7頁)

“啊!!!”

整個老君觀,一時失聲。

繼爾沸騰。

比起不明所以的什麽“睡覺”功夫。

這茅山宗乃是三清符箓,執道門之牛耳。

比起名不見經傳的老君觀,不知高到哪裏去了。

相當於野草毛賊,和威鎮一方名將的差別。

若承貞去茅山宗,便等於一腳踏入飛升之階。

那可是茅宗啊!

葉法善,茅山宗天師!

當今聖人親封國師!!

造化,天大的造化!

清虛老道嘴唇哆嗦著,默念幾句:“祖師爺顯靈!”

“師父,他說的是真的嗎?我真能去茅山宗?他憑什麽這麽說?”

“癡兒……”

清虛撫著承貞的背脊:“一言,能騰雲布雨,改人命運,此人是真正的大能,如九天神龍一般,此次機緣,你一定要把握住。

還有,要牢記縣公恩德!不可須臾忘記。”

“師父,我……我要去嗎?對了,我還不知道這位縣公,姓甚名誰。”

“會知道的,會知道的。”

清虛老道渾濁的眼中,爆發出精芒:“這樣的人物,如真龍一般,豈會默默無聞,哪怕在山野中,也會名傳天下!到那時,你我自然便知他的身份。”

此時的清虛道人,老君觀上下,尚不知蘇大為,便是大唐開國縣公,兵部尚書。

之前更是一怒,斬殺密宗大能,白馬寺僧眾,八仙等大能。

但是老君觀的命運,承貞的命運,卻因蘇大為隨意點撥,踏入不同道路。

此後數十載,承貞入茅山宗,苦心修煉,終成道門一代宗師。

並傳下坐忘論等種種修行法門。

名播天下。

此是後話,暫不細表。

……

紅霞滿天,如同美人玉靨。

夕陽下,兩個身影,手牽著手,在山腳緩緩踱步。

山下有溪。

蜿蜒前行,不知通往何處。

溪水在晚霞光照中,波光粼粼。

如萬點金鯉。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

一直到,聶蘇忍不住,首先打破這份平靜。

“阿兄,那法海拆散許仙和白素貞,不是好人,你不用往心裏去。”

“嗯?”

蘇大為不禁啞然失笑,輕握了握小蘇的柔荑:“你以為我是在想這個?”

“阿兄生性善良,每次都是人家先欺負我們才出手,這次也是那些和尚欺負人,阿兄做得對。”

蘇大為忍不住伸手在聶蘇挺翹的鼻梁上輕刮一下。

“多謝老婆體諒,不過我想的不是這件事。”

其實白素貞和法海,是民間傳說,至少不是唐朝發生的事,方才那法海做的惡,是仗勢欺人,想將老君觀斬草除根。

與拆散許仙和白素貞,並無關系。

不過,這些也沒解釋的必要。

迎著聶蘇探詢的目光,蘇大為繼續道:“我方才想的是張果那些人,與我們遇到的這些惡僧何其相似。

明明是大能,有大神通,豈是李淳風簡單一句‘不讀書’便可解釋的。”

“嗯?”

聶蘇大大的眼睛裏,閃過疑惑的光。

不知蘇大為提起李淳風阿爺說過的話,是要說什麽。

“我是在想,人是時代與環境的產物,哪怕是修煉者,異人大能,也難免俗。”

作為後世人穿越而來,蘇大為與這個時代人,思維上有著根本的不同。

盡管平日裏,他都小心的隱藏著。

許多這時代視為理所當然的事,他有不同看法。

比如所謂世家,所謂耕讀、寒門,其實都是地主。

沙門提出“眾生平等”,這個眾生裏,肯定不包括底層百姓。

正因如此,他常會說一些在旁人看來,十分奇怪的話,或者驚人之語。

“張果那些八仙裏,有些人是不讀書,但像大唐右相李敬玄,他弘文館學士出身,豈是不讀書?

歸根到底,無論是張果,還是其他大能,都是自魏晉、隋末而來的輪回大能。

那是一個信仰毀滅的時代,是一個血腥殘酷的時代。

衣冠南渡、五胡亂……”

蘇大為搖搖頭,不再說下去。

小蘇不會懂這些的,她的心太幹凈。

於是他最後總結道:“魏晉傳下來的世家門政治,還有血腥殘酷手段,遺毒甚深,張果這些人,從那個時代而來,早就習慣了暴力解決問題。

一句話便是,我要殺你,與你何幹。”

看著聶蘇仍是一臉呆萌,小鹿般純凈的眼睛裏,寫滿了困惑,蘇大為失笑補充道:“習慣了揮舞錘子的人,看誰都是釘子。

我現在好像也有點習慣了,哎,絕對的力量容易讓人迷失。

不過……這樣比較省力,嗯,就做錘子又何妨?”

這番自問自答,聶蘇終於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