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第3/5頁)

此人乃邢國公蘇慶節之子,蘇炎,如今年方十七。

是的,別看蘇慶節在蘇大為面前,依舊是鋒芒畢露,談笑無忌。

但這貨也是中年將軍了。

他的長子,如今也十七歲,可以參軍作戰了。

蘇慶節令蘇炎歸入蘇大為的麾下,既是兄弟之間的信任,存著將嫡長子托付給蘇大為之意。

也是存著讓蘇炎跟著蘇大為,好好學習用兵之道的意思。

昔年蘇定方起於行伍之間,從一介白丁,最終成為名動天下的名將,大唐軍神。

既有李靖傳兵法之功。

也與蘇定方個人的努力和天賦分不開。

到了蘇慶節這裏,因為他生性沖動,脾氣暴躁。

雖然後來成熟了許多,但在用兵之道上,仍不是這塊材料,未得蘇定方真傳。

反倒是蘇大為得了兵法。

如果蘇炎爭氣,能從蘇大為這裏,再將蘇定方的兵法學回去。

倒不失為一段佳話。

這些事情,薛訥以前是聽薛仁貴提過。

蘇大為、薛仁貴和蘇慶節等人是兄弟交情,他們的下一代,平日自不陌生。

就連程處嗣和尉遲寶琳,也各自帶了長子加入軍中。

展現與蘇大為共同進退的意思。

帶著兒子入軍,要麽打贏這一仗,要麽大家一起死,連子嗣都不得保全。

這是存了破釜沉舟之念。

“慎言,在想什麽?”

蘇大為的聲音驚醒了差點走神的薛訥,他忙向蘇大為叉手道:“總管,方才斥候回報,距離龜茲只有四日路程。”

蘇大為微微點頭,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時間差不多了,再往前,雙方的斥候會糾纏在一起,對方會察覺到我們到來。”

數萬大軍,甚至數十萬大軍,斥候都遠放數十裏至百裏。

有一些嚴謹的將軍,甚至會將斥候放得更遠。

與大營隔著一兩日的路程,不斷有斥候來回交織,交換著情報。

在古代戰場上,雙方在陣勢接觸以前,都是瞎子和聾子。

只能憑經驗感覺,大勢去判斷,敵人應該會來。

應該會有一場大戰。

但具體什麽時候遭遇,敵人規模如何,這些,始終籠罩在迷霧中。

只有雙方軍隊交鋒的那一刻,才會清晰起來。

這就叫“戰場迷霧”。

迷霧建立在對敵人一無所知的前提上。

一旦彼此斥候交鋒,那秘密將不再是秘密。

“為了應對接下來的形勢變化,我召集諸將來此,打算做最後的戰局推演,決定與大食人作戰時的最終方略。”

蘇大為目光掃了一圈後,重新落回到面前的沙盤上。

拿起手裏的竹杆向沙盤中一點。

“目前我們在這個位置,數日後,在龜茲城北七十裏,我們將與大食人的軍隊遭遇……”

聽到話音,圍繞沙盤所有大唐將領,都不由背脊一挺。

一種肅殺之氣,油然而生。

誰都知道,如今大唐最強的兩位名將,一位是裴行儉,一位是蘇大為。

兩人用兵,都各自有蘇定方的影子。

裴行儉得了“不動如山”,“其徐如林”。

蘇大為則得了“其疾如風”,“侵略如火”。

若說裴行儉擅謀全局,攻守自如。

那麽蘇大為便是謀定而後動。

不動則已,動如雷霆。

其攻勢如江河不竭,層層推進,而且其中不斷有出人意表的奇計。

比如對百濟叛軍時,以趙胡兒為首的斥候從高山穿飛行翼裝飛入山城,神兵天降。

對高句麗時崛開江水,倒灌平壤。

對吐蕃時,將計就計,將吐蕃主力引入山谷,制造雪崩。

蘇大為常與身邊將領說自己用兵是“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

先隱藏住自己的破綻,去掉任何導致失敗的可能。

再等敵人露出破綻,發動致命一擊。

“眼下局面,敵強而我弱。

二十萬大食和突厥人,西域胡人的聯軍,就在眼前。

我軍精銳只有府兵七千余人。

加上征召的吐蕃和吐谷渾等仆從軍,也不過八萬。”

蘇大為凝視地圖,緩慢而沉著道:“以弱勝強,更要一擊必殺。”

眾將紛紛點頭。

心知此次情況特殊,屬於大唐自己的精銳不多。

軍中仆從占了絕大多數。

指揮上和配合度,都是唐軍對外征戰,有史以來最差的一次。

一旦戰局僵持,仆從軍將會暴露指揮層級混亂,作戰調度不如唐軍靈便,做戰意志薄弱,戰術素養偏弱,對陣型不熟悉,甚至對蘇大為發出指令反應不及,各種問題。

在這種程度的戰爭裏。

任何一個細小的失誤,都可能導致敗相。

一角潰敗,將迅速波及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