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陰暗潮濕的地牢, 啪嗒啪嗒的滴水聲音,在走廊深處回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臭難聞的氣息。
男人衣袍破爛, 渾身血跡, 繃帶纏著傷口, 坐在石床上,手腳還被鐐銬牢牢鎖住。
是沈雋, 傷勢嚴重,且淪為階下之囚, 身上凜栗氣焰絲毫不減,眼眸之中殺意, 只叫任何人根本不敢靠近。
隨著地牢房門被人緩緩推開。
錦衣玉冠的鳳霽,身姿拔高,不急不緩,邁步而入,身上與身俱來萬乘之尊的貴氣,在陰暗破破敗的地牢裏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聽見響動, 沈雋眼皮微微擡起, 瞄了鳳霽一眼,冷嗤一聲, 沒好氣的說道:“鳳霽,你跟狗皇帝不愧是父子,一樣卑鄙無恥,說好單挑, 卻叫人背後放冷箭, 不然, 這回我定是取你狗命猶如探囊取物。”
其實, 沈雋想了整整一夜,始終百思不得其解,鳳霽既然這麽想殺他而後快,去年京城那回,他身受重傷,已是命懸一線,猶如俎上魚肉,完全可以放任不管,鳳霽為何又要借著齊風的身份救他一命?
若不是因為那時候的救命之恩,沈雋也不可能那麽相信齊風,今日便不可能栽在他手裏。
難道鳳霽當初費力救他,就單單只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
鳳霽負手站在那裏,低眉垂目的看著他,還是那副發號施令的口氣,“孤有話要問你……”
可剛剛開口,沈雋便是呸的一聲,“今日落到你手裏,你要麽就一刀殺了我,休想從我口中套話,不然,等我卷土重來之日,便是你們父子的死期!”
鳳霽目光輕蔑,“你若是肯老實交代,雲湖寨那邊,孤尚可從輕發落。”
雲湖寨就算再怎麽固若金湯,二十萬大軍壓過去,殺個片甲不留,寸草不生,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先前鳳霽就已經說過,若是沈雋肯配合,雲湖寨那邊,可以施行招安懷柔之策,畢竟還有許多都是先前為朝廷效力的將領,又有不少精銳兵馬,若是能夠不費一兵一卒,也不用造成任何傷亡,勸服他們歸順朝廷,那就再好不過。
沈雋可以不管自己的死活,又怎能不管為他賣命的那麽多手下?可是如今,雲湖寨還不知情況如何,光憑鳳霽一句話,他絕不可能輕易答應什麽條件。
沈雋這邊還一言不發,神色沉凝。
鳳霽不管他如何考慮,先行開口,詢問:“孤想知道,當年沈家叛亂的真相。”
那時候的事情,鳳霽年紀太小,加之大病一場,早就已經記不清了。
只聽太後說,是舅舅有謀逆之心,帶著兵馬殺入皇宮,企圖弑君……後來計劃失敗,被宮裏禁衛軍當場射殺。
可鳳霽心裏清楚,事情並非傳聞那樣。
因為他從小到大,時常會重復一個夢。
夢裏,火焰熊熊,煙霧濃濃。
一個紅衣墨發的絕色美人,眼含熱淚,舉刀自刎,癱倒在血泊之中,死相慘烈至極,場面驚悚駭人。
鳳霽猜測,他會做這個夢,很可能是當年宮亂的時候,曾經看到過什麽,只是不記得了。
這些年,他一直都在四處打聽,企圖尋找真相,可當年相關的人,不是殺人滅口,便是銷聲匿跡,就連太後,因為正好臥病在榻,也對內情不是太了解。
越是查不出來任何蛛絲馬跡,越是讓鳳霽想要尋根究底。
他想知道,夢裏見到自刎那個女人到底是誰,為什麽,虞宛宛跟她長得那麽像?
在京城無從下手,所以鳳霽只能從沈雋這邊下手。
沈雋比他大一些,身邊也有好多當年沈修的舊部,必定是知曉當年真相的。
提起當年的事情,沈雋先是神色微愣,隨後眸中漸漸發紅,滿面戾氣纏繞,帶著些許嘲諷的意味,冷笑說道:“太子費這麽大的力氣,擒下沈某,就是為了問這個?
鳳霽淡然自若,“你若是肯說,孤可答應你一個條件。”
“好啊,你過來,我便告訴你。”沈雋朝他勾了勾手指,眸底透出一抹殺意。
鳳霽毫不遲疑,就要邁步過去,卻被謝邀攔住,“殿下小心。”
謝邀一眼就看出來,這個沈雋,叫太子過去,必定是想找機會挾持太子,逃離出去。
鳳霽卻將謝邀推開,“沒事。”
隨後走到沈雋面前,居高臨下,毫不避諱,與他直視。
沈雋又勾了勾手指,示意鳳霽再靠近一些,“想必,此等皇室醜聞,你不會想讓任何旁人知曉。”
謝邀阻攔不了,只得站在一旁,隨時提防沈雋有所異動。
鳳霽又走進一步,彎下腰,湊到沈雋面前。
沈雋卻只是道:“你那麽想知道,何不回去,好好問問你那個畜生不如的父皇,他到底犯下何等滔天罪孽,足以惹來人神共憤?”
鳳霽皺眉,“他若是肯說,孤也不必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