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2頁)
他頭頂傳來低低的聲音:“大人不要亂動。”
能這麽跟他說話的,就只有蕭承衍了。
梁輕端正坐好,讓眾人擡著自己到座位上。他的坐席是皇帝特設的,不需要盤坐,不但在上位,還比一般人的位子更高一些,象征著皇家對他照顧的殊榮。
蕭承衍將梁輕送到後,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梁輕跟過來找他攀談的大臣們聊了會兒,宴席就開始了。
兩國談判的事情結果早已由鴻臚寺敲定了,這次宴會主要是吃喝聊天。梁輕神情懨懨,想等宴會過一半就離開,忽然見到有人猛然起身,面朝他這個方向走來,是北魏使者。
北魏使者拿著酒杯,忽然對側上位說:“在下瞧見那邊那位錦衣華服的大人一直未曾言語,不知能否賞臉,請這位大人喝一杯?”
他話音剛落,便瞧見神情散漫、卻有著極俊俏相貌的男子擡了下眼皮,那落在他臉上的目光淡的仿佛是幻覺,探出的一只手卻是白皙修長,聲音淡淡的:“本官不碰酒。”
一眼便能讓人看出他的蒼白病弱,卻透著高不可攀的冷淡。
使臣來了興致,道:“堂堂男子,怎麽能不會喝酒?”
坐席上有人站起,正要為梁輕辯駁,卻見他們的大人比了個手勢讓自己坐下。
梁輕平靜問道:“你會繡花嗎?”
使臣一愣:“當然是不會!堂堂男人,怎麽能去做女人才做的繡花?”
梁輕說:“你一個男人,怎麽連繡花都不會?”
使臣怒道:“難道南越男子都只會繡花嗎?大人瞧著好看,竟然是只會繡花之人?”
梁輕忽然咳嗽了起來,這下連梁輕身邊的人都站起來了,皇帝都皺起眉,梁輕卻又淡聲說道:“北魏男子不會繡花,甚至連城池都守不住。”
他目光冷淡而刻薄地落在那位使臣身上,聲音沒什麽起伏,卻像是帶著壓迫感似的,讓使臣失去了張嘴的聲音。
失去的城池,本來就不是他們應得的。
南越與他效忠的主上合作,都是為了除掉豫王這個強大的猛將,所以這座城池是北魏求回來的,他的主上多次交代他,對待南越的人,態度要謙恭一些。
梁輕說道:“該如何向勝利者求和臣服,還要本官教你嗎?”
使臣呐呐不敢言,背後冷汗急冒。
挑釁南越大臣,惹惱了這位看起來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傳回去,他的烏紗帽可就沒了。
再進一步,辦不好城池交接的事,他人頭也要沒了。
在場南越眾臣看到他的慫樣,無不感受到無比的暢快。在這次戰場上,北魏本就是戰敗國,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底氣,在宴席上大放厥詞。
皇帝接過話頭,恰到好處的發揚本國皇威,等那名狂妄使臣跪倒求饒時,皇帝發現梁輕的位子空了。
皇帝對身邊的太監說:“去看看梁大人如何了?”
小太監跑到休息的偏殿,卻見梁輕坐在輪椅上,背脊彎著,捂著嘴巴低聲咳嗽,令一只手緊緊捏著手把,用力的近乎發白。
而他旁邊,站著一個個子格外高的侍衛,長相普通,卻透著一股肅殺的不容拒絕的硬氣,低聲說:“大人?我送大人回府休息。”
梁輕點了下頭,他面上因為剛才一陣劇烈的咳嗽帶了點血色,眸中帶著水光瀲灩,看的小太監一呆,忙跪下送別。
蕭承衍推著梁輕往宮外走,盡量避開了風口的位置,問道:“大人還難受?”
梁輕搖了下頭,他剛才說話一著急,被風嗆著了,而且這具身子本就太孱弱,咳的他都快吐了。
“聲音怎麽都能變?”梁輕的聲音啞的不像樣,“什麽時候回來的?”
“會一點變聲。”蕭承衍原本的聲音低沉,此時變得粗獷了許多,“離席前就回來了。”
他低頭垂眸,看見梁輕微歪著靠在輪椅上,暗黃的燈光照在他倦怠的眉間上。
以往的梁輕雖然身體不好,但也完全沒有到威脅性命的程度,蕭承衍這時候才感覺到此人的病骨支離,仿佛脆弱的不堪一擊。
片刻,蕭承衍忽然伸手,收攏了一下對方過於寬敞散落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