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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美又翻翻眼睛,接著跟姐姐逗趣:這位一丁同志啊,兩片嘴唇切切夠一盤子下酒菜的。

三麗氣得飛紅了臉:你懂什麽?嘴唇厚的人性子忠厚。

四美拍著巴掌笑道:啊呀啊呀,那老母豬不是世界上最忠厚的?

三麗氣極而笑:你呀,你要知道,人好看不能當飯吃,長得再好一肚子花花腸子有什麽用?

四美說:你怎麽知道長得好就一定會有花花腸子,就不興象費翔哥哥那樣,人美心靈也美?

三麗轉過身不再理她:你就這麽作吧,將來有的苦你吃呢!

四美順著蓬松長發:我才不怕。將來我就要找一個比費翔哥哥還漂亮的人做愛人!哦?二哥?喂喂喂,喬二強,你又發愣。

二強這兩天的確常常發愣。

他想著前天發生的事兒。

那天他一上班就發現,師傅顯得特別地歡快,熱情地與男人們說笑,笑聲比哪天都清脆。二強隱隱地覺得有點不舒服。

二強悶悶地從食堂裏把自己與師傅的飯盒端到了車間來。

這個中午,說是隔壁的商站裏來了一批最時髦的小立領襯衫,女人們全跑去搶購了,連大塊頭他們幾個也顛顛地去了,要買來討好自家老婆。

二強低著腦袋走進來,車間的角落裏的屏風後隱隱綽綽有人在。

這是扇舊的屏風,木制的,上面蒙一層粗織的白紗,廠裏的女工休息室十分窄小,離得又遠,就有圖省事的師傅撿來廠辦淘汰的這玩藝,在車間的角落裏隔出了一個小角落,平時供女人們換換衣服。

合該著喬二強與馬素芹之間要有點子什麽,也不知怎麽的,有風從窗口灌進來,那屏風後面的人,似乎是急著套好衣服,胳膊肘碰得倒了屏封。

二強正說著:師傅吃飯,就一下子住了嘴。

他看見馬素芹裸著的肩,一彎渾圓的乳房,更驚心動魄的是,馬素芹肩背上大片的青紫,只一瞬,馬素芹便快速地用衣服遮住了。

馬素芹對呆住的喬二強叫道:幹啥呢?站那嘎達,吃飯!

等她把飯盒接過去,二強才發現,因為忘了倒手,手心被燙得發紅,麻麻地痛。

二強叫:師傅,師傅......

馬素芹笑道:幹啥師傅師傅地叫,孫猴子似的。

二強說:師傅,師傅。忽地,這孩子竟哽咽起來,刷地流了一臉的眼淚,鼻涕也掉下來。

二強傻,可傻子有傻子的心竅,廠子裏不會有人這樣待師傅,平日裏的閑言碎語拼湊起的那一點事實,忽然在這一刻鮮明而殘酷地展現在眼前。

馬素芹被這孩子突來的眼淚弄得有些懵,她坐在木箱子上仰視著這個為她哭泣的年青的孩子。

他哭得臉皺在一處,又不好意思大聲,憋地打起嗝來。

馬素芹頭仰得脖子都酸痛起來,這孩子他那麽年青,傻而真的,馬素芹聽見自己極暖的微抖的聲音問;傻孩子你哭什麽?

二強抽答著說:師傅,他待你不好,我給你報仇。

馬素芹說:孩子話。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樣。不要哭了,二強。你要記得,笑是給人看的,哭咱要放在心裏。

為什麽?二強問。

因為沒有會在乎的。

有人會的。二強堅決地說,有人會。

是啊,馬素芹笑了:稀罕你的人會。

二強想說:師傅,我稀罕你!結果沒有說出口,只大聲嗚咽了一下。

就只隔了一天,二強就親眼看到了馬素芹的愛人是怎麽樣在她身上留下那些傷痕的。

那是個極高大的北方男人,有極寬闊的肩,五官很端正,卻留著深重的煙酒的痕跡,地上不幹凈的大拖把橫拖過去留下了一片汙跡。

男人的方言比馬素芹更重,沖頭沖腦地叫她:拿錢來。

馬素芹說:沒有錢,有也不能再給你。

男人突然對著馬素芹撲過來,那樣龐大的身軀,敏捷得不可思議,小缽似的拳頭一下子搗在馬素芹的背上,咚地一聲。

四周的師傅們都嚇了一跳,都頓了一頓才曉得過來攔。

但是男人太強壯了,熊一樣,有無窮的勁兒,一下子就把大塊頭推搡到一邊去了。也沒再沒有人敢上來攔,有師傅去叫廠裏的幹部去了,男人大聲地說:我管我自個兒媳婦,哪個敢管著我!

有人瘦小的身影,從角落裏彈出來,沖著那男人就去了,勇敢地,象一顆無畏的炮彈那樣,義無返顧。

是喬二強。

男人只用胳膊拐了一下,喬二強就向後跌坐下去,幾乎都能聽見他的那把瘦骨頭磕在磚地上的嘎達聲。

二強爬起來,又撲上去,卻又跌坐下來,這一回,爬得勉強些,再撲再被摔出時,二強是橫著跌下去的。

馬素芹抱住男人的腰,大叫:你要打要殺沖我來,別拿旁人出氣。

男人說:喲,你那麽護著他,是你的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