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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美懷孕後,迅速地胖大起來,活像猛一口氣吹飽起來的汽球。

戚成鋼的媽媽倒是個老實人,因為家裏地方窄小而只能讓兒子媳婦住在喬家老屋本來就有點過意不去,現在就更是殷勤周到,天天做了好吃好喝的大老遠地送來,還包攬了喬家所有的家務,越發養的四美白胖起來,惹得三麗笑說,四美是傻人有傻福,攤上個好婆婆。

三麗早早地把自己兒子小時候的小衣服小鞋襪找了出來,包了一大包送了過來,說小孩子穿舊衣容易養活,不過到真用時一定要洗了燙了,還給四美送了大包的舊棉毛衫褲,將來好做尿布。

四美說:我聽我們飯店的人說了,人家外國有一種紙做的尿布,用完了就扔,根本不用洗。

三麗斜她一眼,說她不會過日子,還說,尿布又不用你洗,叫戚成鋼洗,我們家都是王一丁洗的。

戚成鋼這一年多來完全恢復了過去的樣子,回到家鄉,水土適宜,他的膚色完全褪去了暗淡黝黑,變得紅潤起來。發型剪成了時下流行的式樣,夾克與牛仔褲襯得他身形修長,比例十分漂亮。到底是當過幾年兵的,身姿十分挺拔,正像他過去曾吹過的,當年,原本是選了他入國旗班的,臨了名額叫有門路人家的孩子給占了去了。他與四美同年,竟然顯得比四美年青不少,猛一看去,簡直就是一個剛過二十的小後生。

他全然已經忘記了當初的落魄與倉皇。

喬四美說,我們家戚成鋼不要部隊上給安排的工作,我們戚成鋼只想自己做自己的主,自由自在地掙錢。

喬四美說,我們家戚成鋼啊,在部隊上可是個人才,正經一個“才貌”系統的,人家部隊死活要留著他不讓轉業呢。可是現在這個年代,誰還要在部隊上呆一輩子啊,早回來掙錢是要緊。

喬四美說,我們家戚成鋼啊,真粘人,一天幾個電話,煩死人了。天天先開車送我上班再去掙錢,活像尾巴似的。

喬四美說,我們家戚成鋼,我都不高興跟他走在一起,活活把我襯得老了,都以為我是他大姐,真是的。

說謊話的是喬四美,可真正信的卻是戚成鋼。

他覺得自己是一株在新土裏重新發新葉長新芽,茁壯飽滿,迎著陽光,不停地拔高向上,大把的好日子與好享受在前方等著他。

戚成鋼覺得自己如初生的孩子,有的時候,竟然會忘記了妻子忘記了老父老母,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只想向那更暖更漂亮更自由的地方去。

喬四美是在懷孕七個月的時候發現戚成鋼外面又有了人的。

喬四美從小愛看言情小說,愛情電影,可是她心裏頭卻總是覺得,書上與電影上的事,好的是可能在生活中出現的,那不好的,一定不會。

她從來都這樣相信著,一直到那個晚上,她在離家不遠的街口看見一個女人摟著戚成鋼的脖子,依依惜別。

那個時候四美的身子已經相當笨重了,班是不上了,早早地請了假在家裏待產,那兩年,開出租還算是挺掙錢的行業,戚成鋼也算是個勤快人,又年青,精神頭好,每月錢不少掙。

四美成天呆在家裏,老屋的光線不大好,她對著烏禿禿的四壁,看電視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撐了腰在屋裏屋外走來走去,自己都覺得自己笨得像只胖大的母鵝。

那天也不知怎麽了,到了七點多,家裏怎麽也呆不住,喬老頭在客廳看電視,一邊一個勁兒地打著盹,半張著口,拖了口水,四美實在是悶得受不住,想出去逛逛,戚成鋼一般這個鐘點會回來,他那朋友最近失戀,晚上睡不好,跟他交換了晚班。

四美挪到巷口,發現戚成鋼的車就停在不遠處。

戚成鋼總是把車擦得幹幹凈凈,開車時他還要戴一副細紗手套,是個幹凈人。

從車裏先鉆出來的,是一個女人,四美以為是戚成鋼的客人。

那女人年紀似乎比四美與戚成鋼都大著幾歲,一頭卷發,高高盤在頭上,是那種理發店裏盤了,可以幾天不洗的那種。女人身材豐滿高大,屁股挺翹,身子鼓脹結實得像隨時會從緊繃的衣服裏蹦出來。

女人趴在車窗邊,與戚成鋼說著話,神情愉悅,略有些輕佻,讓四美有點怪怪的感覺,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接著,女人把手伸進車窗,拉著戚成鋼的手,退後一步,笑著,那意思是要拉戚成鋼出來。

戚成鋼大約是別著手,也丟不開女人的手,只得開了車門出來,那女人勁兒不小,一把把戚成鋼拉向自己。

四美像被孫猴子施了定身法,站在原地,想動,可是手腳不聽使喚,眼見著那女人與戚成鋼緊緊地貼在一起,女人在戚成鋼身上蹭著,像是要把自己擠進他的身體裏去,他們躲在一棵高大的梧桐後面,戚成鋼靠在樹上,他的新夾克上一定蹭上樹上的青苔了,四美心裏突地冒出這麽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