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九

北州的天氣寒冷異常, 冬日最嚴寒時,幾乎是滴水成冰。

聞斐駐守北州不是一回兩回,也不是一年兩年了, 不過從前大多住在軍營之中, 城裏的將軍府鮮少來住。還是後來牧錦瑤到來,才將那幾近荒廢的將軍府收拾起來——自然比不過長安城中禦賜的府邸精致奢華,卻自有一番北地的疏曠氣質。

對於這些過往,聞斐並沒有瞞著褚曦, 便如她沒有瞞著褚曦此行同樣帶了牧錦瑤一同北上。這是她早就答應牧錦瑤的,後者也相當識趣, 同行一路幾乎不怎麽在褚曦面前露面。

褚曦對於二人的關系早已心知肚明, 心裏雖然總免不了有些泛酸, 但理智上卻也明白二人的清白。是以她從不過問牧錦瑤的事, 聞斐說起對方時也只輕描淡寫的帶過。更何況再次來到北州後牧錦瑤也沒再入將軍府,而是在附近令賃了間宅子落腳,見面的機會也就更少了。

如此一看, 牧錦瑤與聞斐幾乎已經劃清界限, 至多也就是聞斐念舊情照拂一二。褚曦並不敵視對方, 不過這府邸終究是她和聞斐將來的家,她心裏還是想要重新布置一番的。

只這也是後話了, 現如今正是寒冬淩冽, 布置將軍府的事還是等開春之後再來操心吧。

……

清晨,暖洋洋的寢室裏炭火未熄, 一整夜都暖如春日。

褚曦今早醒的有些遲,迷迷糊糊間,似乎聽到房門開啟的輕響。不過來人的動作顯然又輕又快,那聲音只響了一瞬, 讓人幾乎以為是幻覺,房門開合也未帶入多少寒風。

腦子裏迷迷糊糊轉過些念頭,褚曦有心睜眼看看情況,可眼皮卻仿佛有千斤重,不論她如何掙紮都掙紮不開。而這一番折騰之後,頭腦也迷糊起來,昏昏沉沉間就要再次睡去。

也就在此時,一只熟悉的手掌貼在了她額上,溫暖的感覺讓人生出幾分留戀。

褚曦原本就要再次陷入黑甜之鄉,冷不丁被這一碰,倒仿佛碰到了什麽契機一般。她緊閉的眼皮下眼珠急轉,掙紮著掙紮著,終究還是從封閉的感觀中掙脫了出來——她幽幽的睜開了眼睛,入目便是聞斐那張熟悉的臉,而後下意識擡手捂住了覆在額上那只手。

在褚曦的感知中,只覺那只手溫暖極了,讓人生出幾分留戀。而在聞斐的感知中,卻只覺褚曦的手冷冰冰的,與外間的冰雪沒什麽差別。

要知道,聞斐可是剛從外面回來,而褚曦卻一直躺在溫暖的被窩裏。

聞斐的眉頭當即就皺了起來,二話沒說反手就將褚曦的手握住,接著兩手一合捂在了掌心:“怎麽回事,你手怎麽這般涼?”

褚曦只覺她手掌暖和極了,不假思索便將另一只手也伸了出來,探過去讓聞斐幫她一起捂著。而後她昏沉的頭腦才漸漸恢復清明,目光掃過聞斐肩頭,聲音微啞:“沒事,冬日裏都是這般,我早習慣了。”說完又問:“外面又下雪了嗎?”

聞斐聽她這般說,莫名就有些歉疚——褚曦說的從前都是她一個人,而如今兩人同床共枕,她一整夜都幫媳婦捂著手腳,充當人形暖爐也不是毫無作用。可今日她很早就起身出去了,雖然緊趕慢趕著回來,但自己離開這段時間到底還是令她著涼了。

但守著媳婦不出門顯然也是不行的,她畢竟還是大將軍,手下還有十數萬將士需要管束。剛從長安回來軍務又多,她總不能丟下正事,只一味守著褚曦。

想到這些,聞斐心下不免一嘆,面上卻不露絲毫:“是啊,下雪了,等你病好咱們可以一起賞雪。”

是的,聞斐之所以這般擔心褚曦,是因為她生病了。剛來北州沒兩日,她便上吐下瀉的病倒了,唬得聞斐連夜請來了北州城中最好的大夫,診過後只道是水土不服再加上有點著涼,仔細將養一番問題倒也不大。可病去如抽絲,養病的過程終究還是漫長的,也讓人掛心不已。

褚曦聞言笑了笑,應了聲好,旋即便將手抽出來,催促道:“你肩頭落了雪,小心一會兒化了打濕衣裳,還是快換身衣裳吧。”

聞斐今早出門是去了軍營,身上穿的自然是一身戎裝,外面還著了輕甲。這時她肩頭的雪已經化了不少,雪水透過甲胄縫隙浸入衣衫,卻是一片濕冷。她原本也只是想探探褚曦額頭看她有沒有發熱,卻不想耽擱這許久,因此褚曦催促她也沒再推辭,很快去換了身常服回來。

褚曦病著,仍舊沒有起身,懶洋洋靠在床頭上看她。

聞斐回來後又摸了摸她的手,之前捂那一會兒倒也沒白費,褚曦的手已經比之前暖和了不少。但她沒忘記褚曦泛涼的除了手之外還有腳,她也不客氣,伸手就探進了被窩。

明明早間起身時還十分暖和的被窩,少了她之後,此時摸著竟有些涼。聞斐於是十分懊惱,一邊捉住了褚曦的腳替她捂著,一邊說道:“我早上走得急,該先準備個湯婆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