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4/5頁)

痹症?

關瑤想了想,招來喜彤問:“外祖母用的那張方子我是不是拓了一份來著?”

“小姐是說雞鳴散?”

關瑤點頭:“對對對,你去把那方子尋出來,裏頭的藥抓齊幾幅,全給送到崔府去。若老師用得好,往後定日子送。”

待喜彤應聲去了,關瑤才轉身入了書房。

迎面而來的,是書墨並著些淺淡的樟木味兒。

書架前的長案之上,琳琳瑯瑯地鋪著各色雕具與各式木胎。案旁的木凳,青年正低著眉做活。

日陽拂檻,透過窗格打在他一襲白衣之上,令他周身似是浮著霞雰。

清雪一般纖塵不染的郎君,疏離之中,帶著孤絕寡欲的氣韻。而亦是他那周身之疏離,讓人不敢輕易靠近,卻又忍不住想靠近。

關瑤掩上門扇,輕手輕腳走了過去。

裴和淵仍未擡頭,還是那般不聲不響地專注,似是已入迷,對關瑤的到來毫無反應。

邊角挖具,他執起軟帚,細細地拂去木胎上的碎屑。

關瑤支肘於案面,彎下腰捧起腮,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夫君。

“有事?”許是被她盯得不耐,裴和淵終於開腔了。

“有事的。”關瑤極認真地點點頭:“夫君,我特意來幫你侍筆磨墨。”

“特意”二字關瑤咬得特別重,頗有種做好事前要先邀誇的意味。

“我今日不用筆墨。”裴和淵頭也不擡地說了句。

“那我給夫君打扇?”關瑤松了口氣,立馬轉獻殷勤。

磨墨侍筆說得好聽又文雅,她實則也無從下手,還是打扇好些。雖然搖扇也累手腕子,好歹比化硯推墨來得簡單,還不耽誤她欣賞夫君這張玉容。

畢沙羅的扇面,繡著雙鸚銜枝,關瑤的團扇很是華美。只倒春寒才剛過不久,扇兒吹來的冷風撲到臉上和頸間,讓人涼意瑟瑟。

更別提被那陣陣風息騰揚起的木屑了。

偏關瑤還渾然不覺。

也是,她在旁側,那些細細的木屑全往裴和淵面門上撲了。

裴和淵仰頭避開,順勢睇了關瑤一眼。

見夫君望來,關瑤還道是自己使的氣力不夠,手上搖得愈加賣力。

“……”裴和淵幹脆放下手裏的活,起身向書桌行去:“來磨墨罷,我練幅字。”

關瑤動作僵了僵。

待她磨磨唧唧地收起扇,正踟躕著想跟去書桌時,視線忽瞥見壁案上的果碟。

關瑤靈機一動,旋即改口道:“夫君可要吃果子?我替夫君削來吃!”

書桌之後,裴和淵已想好了遲些要落筆練的字,聽這人想一出是一出,不由又投了目光過去。

姑娘家淺笑盈盈,一雙烏珠轉眄流精。可他在那當中,分明看出些心虛的雀躍。

“隨你。”裴和淵無可不無不可地收回目光,自壁奩中選了一方舊硯。

長案檯面,裴和淵懸著腕,修長的指骨微微用力,以重按輕轉的手勢,一下下研著墨。

那硯墨質精良,品相亦極佳。墨汁細潤,研時無聲。

而另一側,關瑤正背著身在削果子,也不知選的是什麽,不時發出沙沙聲響。

半晌後,裴和淵移開墨錠,關瑤也捧著處理好的果子過來獻寶了。

骨碟中盛著的,是個汁水豐沛的白梨。

沒伺候過人的嬌小姐,把那梨給砍得嶙峋怪狀,果肉相較多些的那側,甚至有些山峰巍峨之感。

見裴和淵看了那梨一眼便繼續鋪宣紙,並沒有要接的意思,關瑤便問:“是不是太大了,夫君吃不下?”想了想,她還貼心地提議道:“那咱們分食好了。”

轉身尋了小刀來,關瑤雙掃握住刀柄,拜菩薩一般在那梨上比了比刀印,才使力剁成兩段。接著,極其大方地把果肉多的那段留給裴和淵。

在這之前,她還不忘把自己的和裴和淵的對比了下,秉承著做好事要留名的“美德”,暗示自己確實是在對他好。

裴和淵停下手,掀起眸注視著關瑤,是個半笑不笑的神情。

新婚第二日,便與他分梨而食。

於這一刻,他對此女有了新的總陳——沒頭沒腦,沒臉沒皮。

“放著罷,我遲些再用。”裴和淵淡聲道。

總算察覺出裴和淵興致不高,關瑤只得把“我喂夫君吃”這句話收回腹中,扮出幅乖覺模樣:“夫君揮墨吧,我不打擾夫君。”

關瑤所謂的“不打擾”,是袖手站在一旁時而看看字,時而看看裴和淵。不多時,就只剩盯住裴和淵了。

目光從眉到鼻,最後,停留在他的唇上。

夫君處處都好,唇自然也生得恁地勾人。

唇瓣上薄下厚,暗合天道,口角微翹,唇線蜿蜒,唇珠……

“你在看什麽?”裴和淵突然發了問。

他嗓音本就沉冽,此刻於這幽靜的書室之中,有如清磁般叩人耳屏,又似玉瑯輕擊,讓人心肝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