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4/4頁)
“去吧。”
從東舍出宮只有一條道,曹昆德事先有安排,她要離開並不困難。
青唯出了小角門,順著甬道走到頭,忽然聽到近處有人呼喊:“公子,當心,當心啊——”
“小爺,求您了,快下來吧!”
跟哄祖宗似的。
崔弘義的案子牽涉之廣,連家中奴仆都不曾幸免,辦案的欽差卻肯放過她和崔芝蕓,說到底,是看在江家的情面。
青唯本不欲多管閑事,腳尖原地借力,已要飛身躍上宮墻,倏忽間,憶起曹昆德最後一句——“他趕在這個時候寫信議親”。
青唯其實聽說過江辭舟。
他自幼就是個極糊塗的人,兒時因為一場意外,被火燎著了臉,從此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罩著一張面具招搖過市,常常惹是生非。
崔芝蕓心系高子瑜,厭煩這個江家小爺。
但其實,救她們性命的偏偏是他。
青唯知道曹昆德在質疑什麽。
她也想知道,這封如及時雨一般的議親信,究竟是不是刻意為之。
她朝角樓走去,腳步無聲,連蟄伏在宮墻角的蛙蟲都不曾驚動。
及至繞過拐角,直見角樓。
青唯站在宮墻投下的暗影裏,擡頭望去。
夜風忽然洶湧,高聳的角樓頂上,幕天席瓦地臥著一人。
他的臉上罩了半張面具,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持壺,傾壺而飲。蒼青的袍子隨著風,在夜色裏恣意翻飛,月光卻明媚極了,傾瀉而下,鋪灑在他緞子般的墨發上。
曹昆德也到了,在下頭喚:“小爺,您吃好了酒,就趕緊下來吧,官家還等著您呐。”
江辭舟竟未全醉,側過臉,看清來人,笑了:“曹公公?”
曹昆德“哎”著應了,又勸說:“若是官家等久了,動了怒,以為是做奴婢的傳話不利,指不定要摘小的們的腦袋。”
江辭舟在角樓頂上居高臨下,笑著道:“掉的是他們的腦袋,跟我有什麽相幹?”
“但是,”他仰頭吃了口酒,語鋒一轉,“曹公公的腦袋,是寶貝,不能掉。”
他搖晃著站起身,四下尋起梯子來。
曹昆德見狀,連忙吩咐侍衛,把適才被他踹到一邊的梯子送去他腳下。
等護著他下了角樓,墩子也把醒酒湯送來了。
曹昆德伺候著江辭舟吃下,一手摻著他,“小爺,天黑了,仔細路,咱家送你去明德殿吧?”
“好啊。”江辭舟看他一眼,樂著道,“千年王八萬年的龜,四腳螃蟹八爪的魚,公公可是這宮裏的老人兒,跟著公公,橫著走都不會栽跟頭。”
他滿口醉酒的渾話,曹昆德也並不往心裏去,走了一截兒,似是不經意,說道:“這秋夜,忒黑了!官家也不知是什麽著急事兒,這麽晚,竟還等著小爺。”
江辭舟又看他一眼:“你想知道?”
不等曹昆德答,他悄聲道:“我有個未過門的妻,十分美貌,近日上京來了,你聽說了嗎?”
“這……”曹昆德疑惑道,“聽說是聽說了。怎麽,江小爺這親事有蹊蹺,驚動了官家?”
江辭舟不言,指了指自己罩著半張面具的臉。
曹昆德不解。
江辭舟道:“你瞧瞧我這張不爭氣的臉,哪家姑娘看得上?”
他輕言細語,煞有介事,唯恐高聲驚動月上仙人,折他八百年福壽。
“眼下天上掉下來個仙女,千裏來奔,只為嫁我為妻,官家深夜傳召,定是得知此等好事,要恭賀我新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