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蠹官與狗男女總是成對出現(第2/3頁)

張尚儀唇角現出不屑:“章相公如何,不曉得,我只知道,朱太妃和劉貴妃,氣得在各自的閣子裏尋底下人的晦氣。特別是劉貴妃那個蠢女人,對孟皇後自請去瑤華宮清修表現得過於得意忘形也就罷了,眼下又急著央求官家快些立小皇子為太子。她難道忘了,朱太妃除了官家,可還有個親兒子趙似呢。朱劉二人分別有親生的兒子,又在後宮反目,向太後更鐵了心站到端王這邊。”

蔡攸聽張尚儀將拿輕佻小王爺趙佶說得,簡直好像已經準備穿上龍袍一般,自是又搜腸刮肚倒了一通“尚儀堪比女諸葛”之類的馬屁,並信誓旦旦,定在年前將戴嵩和韓幹的畫,送到趙佶府上。

末了,蔡攸想起今日除了給眼前這位玉面閻羅納貢,還有些事要說與她知。

“尚儀,小的從阿父在開封府的舊僚處得知,那個姓姚的小賤人,將朝廷給她免的秋稅和商稅,都給了開封縣造學堂。小賤人有個同夥,原本是章惇名下正店的護院,如今竟與京城飯食行行首的兒子,合力辦了個螯蝦行,專門從開封縣的官田裏收蝦。此事定能為開封縣知縣和縣丞的考功添上個彩兒。知縣是章惇的人,那縣丞呢,小弟也去打聽了,是孟氏的表姊夫。”

張玉妍笑了:“小賤人好能耐,怪不得不肯給官家做妾。對了,今日我出宮,就去給你妹子做媒去,也是該讓四郎曉得,良禽擇木而棲,我呀,更看好你們蔡家。”

“海蠣子?這是,活的?”

城北茅廬中,曾緯看到張玉妍端上來的食盤,眯眼問道。

像他這樣的開封貴家子弟,最講求吃時鮮菜。冬末的梅花馉饳,初春的細筍和嫩韭,春深的鰣魚和黿魚,小暑的白鱔和抱籽蝦,早秋的菱角和雞頭米,仲秋的菊花蟹釀橙。

而這個近冬時節,壯實肥腴的貝類,口感自是極佳。

只是,城中尋常的正店裏,吃到湖河所產的新鮮蛤蜊,純屬小菜一碟。登州一帶過來的海蠣子,卻吃不到活開的。

去皮留肉、用冰匣船運了來,已須遇仙樓、樊樓這般大店才能辦到了。運到後,若一二日不能售罄,店家只得將去歲臘月就存埋妥當的雪水取出,加上鹽、酒、皂莢,投入海蠣子做成酒腌貨繼續賣,稱為“臘水酒浸軟蠣子”

但此刻,擺在曾緯面前的海蠣子,顯然是剛剛撬開,撲鼻而來一股清新的海水味。

張玉妍道:“這是登州剛進獻到宮裏的,一路換馬車,車內兩人守著一筐,不停往冰上澆海水,所以與海邊現采的無甚分別。向太後賞了我一籮。水中鮮物,生食蘸蘿蔔醋齏的烹飪法,最佳,故而今日正好做給你嘗嘗。”

她一邊婉婉道來,一邊用銀箸挑了幾勺研磨得極細的蘿蔔泥,在越州淺紅醋裏拌勻了,遞到曾緯跟前。

曾緯撚了顆海蠣子,嘬著嘴唇,先吸一舌頭混合著牡蠣肉汁味的微鹹海水,然後夾起貝肉稍稍蘸些醋蘿蔔泥,一口吞進。

冰涼,甜腥,柔滑,蘿蔔醋齏的清酸藥氣,又更放大了幾分肥厚貝肉的鮮美。

曾緯閉著眼睛,靜靜品咂、享受。

再睜開雙目時,他才注意到,張玉妍的打扮,怎麽與此前,不太一樣了

面上未施粉黛,發間不戴珠翠,鵝黃色的包冠,淺紫色的褙子,少了雍容倨傲,多了清麗素凈。

張玉妍見曾緯詫異地盯著自己,也還以納悶的神色:“四郎,怎麽了?”

曾緯道聲“無事”順手也選了一只個頭壯碩的牡蠣,湊到對面女子的唇邊:“你也吃。”

他以此掩蓋自己瞬間的恍惚張玉妍今日的發式、衣著,分明與歡兒很像。更像的是她的神態,那種參研玩味的譏誚和張牙舞爪的狠戾蕩然無存,盈於眉梢眼角的,是關乎珍饈或物華本身的專注。

卻又比歡兒還多一份款款侍君的嫵媚,這令她竟在瀝瀝春雨般的情態上,比歡兒還年輕可愛似的。

張玉妍咽下牡蠣肉,拿過酒壺,給曾緯斟了一杯,道:“這個呢,也是新奇玩意兒,乃宮裏頭的酒坊從大理國尋了方子,做的葡萄米酒。”

曾緯瞧去,但見琉璃杯中的玉液,不像胡肆中常見的涼州葡萄酒那般色深,而是像那蘿蔔齏越州醋,透著淺淺的玫瑰色。

他抿了一口,笑道:“我本以為,葡萄酒和米酒,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樣物什,不想也能釀在一處。宮中匠人好妙點子,只是,嘗來醇甜有余而酒氣不足,倒跟果子飲一般。”

張玉妍道:“豈不是正好?你這一陣給蔡京和邢恕打下手,必是在同館累苦了,多飲幾口甜的,解解乏。”

曾緯嘆口氣,恨恨道:“想不到陳衍一個閹人,這般硬,每回提審,除了替宣仁喊冤,旁的半個字不吐。蔡學士當年知開封府時,用過的幾個擅長刑獄問供的衙吏,也來同館想了些法子,陳衍仍是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