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逃出生天(第2/4頁)

守卒應道:“是,吳殿頭。依著殿頭前日吩咐,小的們已將囚徒換到裏院的牡丹閣,原來高麗正使住過的,算是驛館上房。”

吳從瑛淡淡地“嗯”一聲,看著守卒帶姚歡進館,暗暗喟嘆道,深宮之中,盡是怨婦,宮外民間呢,真鴛鴦也到不了白頭,這人世間,果然左瞧右望,就沒幾樁喜樂之事。

這第一日,酉時將盡之際,守卒就知趣地準備鎖房門和院門了。

姚歡將白日裏帶進來的一壺菊花酒,兩個小金錢,捧給他們:“這是孝敬軍爺的。軍爺大善,幫我夫君沐浴。他手斷了,又拖著那麽重的銬子……多謝軍爺,多謝軍爺。”

其中一個笑眯眯地接過這些孝敬的禮物,揮揮手道:“無事,無事,宮裏來人吩咐了的,我們只是照辦。”

另一個卻冷冷地盯著酒壺。

姚歡身後,邵清拖著鐵鏈子走上來,對那守卒道:“軍爺,這是樊樓的菊花酒,我陪二位喝一杯。”

姚歡忙去案幾上尋了三個茶盅,斟滿菊花酒。

邵清折斷的手指骨仍未完全長好,他用虎口下的手掌夾起菊花酒,一飲而盡。

兩個守卒聞到好酒的濃醇香味,已怦然心動,見囚徒自己先喝了,便不再疑心,一人一盅,也暢快幹了。

“到底是樊樓的酒。”

“是哩,比宮裏過節賞的,品來更佳。”

二人輕松愉悅地贊幾句,客氣地請囚徒夫婦回屋去,將窗戶、房門與院門都繞上鐵鏈子鎖了,揣著金幣和酒壺,進了院門口歇息的小間。

聽著窗外最後一撥秋蟲微弱的鳴叫聲,姚歡依偎在邵清肩頭一側,執起他的手掌,對著桌上的油燈方向,細細察看。

今日進來同文館後,她用最儉省高效的語言,告訴邵清天子的決定,以及她們這些平凡婦人的計劃。邵清的面上,震驚、傷心、迷茫之色在所難免,但很快就被求生的興奮替代。

此刻,邵清望著搖曳的燈影,忽然輕輕地笑了。

“怎麽了,笑什麽?”

姚歡問他。

邵清道:“我想起我們成親那日,紅燭的一根燃盡了,我要去吹熄另一根,你攔住我說,不信這種絕不獨活的誓言。現在我明白了,你是真的不信。你不會為我殉情,但你會千方百計地,不讓我死。”

姚歡放下他的手掌,湊上去盯著他的眼睛:“是的,若你歿於疾病戰亂,我也就認了。但廟堂之高的那些君臣心術乃至陰謀詭計,要奪走你的命,我不甘心!”

邵清道:“奪不走的,我們會逃出去。你勇敢聰穎,外頭的那些恩人也是。”

他頓了頓,又由衷道:”其實,這幾年來,若說外事上,我倒是頗懷念在環慶軍跟著章楶的時光。打仗很殘酷,血泊、死人,又仍有溫情,我治過的那些小兵小卒,他們也會豁出性命對我好,糧餉未到的時候,他們打完仗回來,會把從夏人身上扒出來的那一點點幹糧,塞給我。”

姚歡輕輕嘆氣:“善良單純是很好的東西,但許多人,視之為愚癡。他們終其一生,孜孜不倦追求的,不過是將自己,從人變成鬼。”

邵清沉默須臾,忽地轉了口吻道:“唔,我還想起,章老帥他每次大戰前,都要下棋,謂之積蓄臨陣時的靜氣。我們,如今也算得將要臨陣了……”

姚歡自慚:“我實在不愛下棋,一下棋就犯困。”

邵清笑道:“無妨,靜氣不重要,重要的是士氣。我們,鼓一鼓士氣吧?”

原來是這個意思……

姚歡明白了。

她很願意。

她起身,認真地看看囚徒的腳鏈,不錯,鏈子不算短,不礙事。

她轉過身,對邵清道:“當心你的手掌,別又壓斷了,我上來了。”

……

翌日,姚歡走了一趟市肆,買回來更多好吃好喝的。

除了重陽糕和好酒,還有正當季節的肥魚壯蟹。

與昨日一樣,姚歡分了大半給看守們,甚至連同文館的廚子和驛卒都有份。

男子們不免有些詫異,這小娘子還有心思張羅吃的?委實不像將要做寡婦的喪氣樣兒。

姚歡直言道:“左右你們已曉得,我夫君是遼人,他們遼國的規矩就是這般,既然逃不得一死了,上路之前,越是熱鬧越好。有一回,遼皇平息了幾個貴族的叛亂,斬殺首領之前,除了給他們大吃大喝五六日,還請來散戲班子,一場接一場地演。

眾人正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時,忽聽館外“嘡啷啷”幾聲鑼音,巨響震天。

看守和驛卒被唬了一大跳,忙邁到門口往外看。

原是不知哪裏來的草台班子,紮在近在咫尺的金梁橋畔。

但這五六個伶人,演的唱的,卻不是開封人熟悉的雜劇或者散曲,而是由一個聲如鶴鳴的老丈,獨自引吭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