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英靈殿

這會是足以令科涅爾銘記一生的場景,伊瓦爾就如同那噩夢之中的怪物,他一點點地從黑暗之中爬出,拖曳著鮮血,粉碎了維度之間的限制,就這麽親身地降臨在了科涅爾的眼前。

他從未想象過這個坐在輪椅上的家夥如此可怕,伊瓦爾一直在隱藏著自己,多年的積累就是為了今天。

英勇之死。

像個維京戰士一樣站著死去。

痛苦與死亡已經無法威脅到他了,因為那本就是他想要的。

此刻沒有什麽東西能阻擋他了,就連攜帶秘血的守衛也不是他的對手,準確說科涅爾本就不該將希望寄托在他們的身上。

說到底唱詩班的守衛們,植入的是趨於穩定的秘血,它的力量不如獵魔人那般強大,但至少足夠穩定,即使是懦弱的凡心也能輕易地駕馭。

索取什麽,就要付出什麽。

故此如此平庸的秘血,也只能帶來略微超越常人的力量而已,它的強大之處在於能創造出數不清的、超越常人的戰士。

這樣的家夥一開始就不是伊瓦爾的對手,他們擁有著秘血,卻沒有駕馭它的心,獅子的心,不畏死的心。

“你個瘋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會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啊!”

這話說出來,科涅爾自己都覺得可笑,他也是戰爭的推動者之一,但真的到來時,和瘋狂的柯裏不同,他有的只是驚恐與畏懼。

所謂的榮譽與功績只不過是裝飾戰爭的詞匯而已,將那殘忍血腥的真相歪曲成人們可以接受的事物。

他為自己天真的想法感到惡心、作嘔。

不過這也恰好地證明了科涅爾是個普通人,而不是柯裏、伊瓦爾亦或是勞倫斯那樣的怪物,他們都是怪物,被鋼鐵的意志推動著,為了那崇高的目標不擇手段。

“這種話也太幼稚了吧,科涅爾·加瑞爾,你可是要成為國王的人啊,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呢?”

漆黑的面龐下響起平靜的聲音,伊瓦爾沒有在嘲笑科涅爾,只是平淡地陳述著事實。

“該死……世界上怎麽會有你們這樣的人?”

科涅爾恐慌地後撤著,僅有的理智抓緊了槍柄,沒有胡亂的開槍,留存的子彈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一旦打空,他不覺得自己能戰勝伊瓦爾。

眼前的這個家夥根本不是常人,殘破的軀體內有著一顆瘋狂的獅心,他體內留著羅德布洛克的血,先祖狂戰的幽魂此刻正俯身於他,帶著他前往神聖的英靈殿。

熾熱的濁氣被吞吐著,伊瓦爾緩慢地前進,拖動著染血的膝蓋,動作就像爬行一樣,可就是這樣可笑的動作卻帶來難以遏制的壓迫感,仿佛有堵鋼鐵的壁壘正在一點點地前進,它會碾過所有阻礙它的東西。

“你們這些瘋子,太可惡了,為什麽啊!”

科涅爾不理解,他根本想不明白維京人的信仰。

“為什麽!你們這種人,殺戮無數的瘋子,你們不應該死後墮入神罰的地獄嗎?為什麽迎接你們這樣的人,會是那美好的英靈殿?”

他從未有過的恐懼,這種無力的絕望,甚至說眼淚都從眼睛裏湧出,和鮮血混合在了一起。

雖然從小便被與信仰隔離,但作為高盧納洛人,對於信仰科涅爾多少還是很了解的。

善人會榮升天堂,罪人會下地獄。

這種話他總聽那些牧師提起,但實際上根本不會這樣,世界是真實的、殘酷的,遠沒有教義中描繪的那樣美好,但至少這樣的話語,還能撫慰人心。

可這些維京人的信仰完全不同,他們將殺戮視為善,將戰死稱作榮譽。

以往科涅爾對於這些只是笑笑而已,但現在面對著伊瓦爾,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這信仰的畸形與瘋狂。

“為什麽殺人狂會迎來美好的啊!”

科涅爾不理解地嘶吼著。

與伊瓦爾一樣,他的手上也染滿了鮮血,有時候科涅爾也想過自己死後會下地獄,他也會在夜裏不安地失眠。

但為什麽同樣染滿鮮血的伊瓦爾,卻覺得自己能迎來美好呢?

為什麽?

“你覺得……英靈殿真的很美好嗎?”

聲音響起,伊瓦爾離科涅爾很近了,近到他用力地伸直手或許就能摸到科涅爾的腳,但他卻停了下來,好像在休息著,雙手胡亂地抓撓著,在地面上塗抹出一道又一道的血跡。

“我會和先祖在英靈殿裏相遇,和他們訴說著我的功績,分享著榮耀。”

伊瓦爾再度握緊了鋼鐵,將自己撐了起來,破損的膝蓋掙紮著用力,鮮血塗抹的地面有些濕滑,他還沒等站起來便摔倒了下去。

“奧丁神會拿出最美味的佳肴款待我,與我一同痛飲著烈酒。”

伊瓦爾的聲音模糊了起來,他摔倒了,但沒能再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