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顆

讓克勞斯失控?

這是件令景玉極為頭痛的問題。

他看上去毫無弱點,掌控全局。

景玉清晰地認識到,她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成長,才能與他抗衡。

景玉新一輪的成績單發下來,和之前的比起來,有了顯著的進步,這令克勞斯非常滿意。

但精益求精的克勞斯並不滿足於此,他拿走她的試卷紙,饒有興致地核對上面的數字。

景玉含著一枚有著薄荷味道的糖果,將克勞斯的味道壓下去。

“作為一個中國女孩,你竟然會在這種計算上出錯,”克勞斯指出景玉被扣分的那部分,示意她過來,“寶貝,你重新算一下?”

景玉重新計算了一遍,告訴他新的數字。

她不忘提醒克勞斯:“先生,’中國人數學都很好’也是你的刻板印象喔,就像’中國人都會功夫’,這是十分不切實際的。”

克勞斯不置可否:“相較而言。”

這個詞用的沒有絲毫錯處。

景玉真想誇一句他中文真好。

景玉剛來的時候,的確發現了德國人不擅長“找零”操作。每次當景玉先機器一步準確說出自己需要找的零錢時,店員都會愣上那麽幾秒。

作為成績大幅度提升的獎勵,在Pfingst Ferien到來的時候,克勞斯決定帶著景玉一同參加狩獵。

在動身狩獵的前一晚,克勞斯還帶著景玉去了朋友的生日派對。

欒半雪雖然經常口嗨,但有一點,她說的沒錯。

德國人很多都是大悶騷,表面上嚴禁冷漠,釋放時狂野不羈,花樣百出。

嘻哈音樂、拉丁樂、浩室音樂,音樂聲開的這樣大,好像能將房子撐破,到處都是身著紅色天鵝絨、熱舞的女郎,玻璃纖維燈管猶如鋼鐵叢林,有著機械的、華麗的美,燈光有規律地亂擺,有幾個跳鋼管舞的女郎出場,鬧了個小小的危機,其中一位身上的布條松散開,從脖頸往下嘩嘩啦啦地脫落,身側西裝男將自己外套脫下,替她罩上,手同時伸進去。

整個房間是深紅色的,白天還衣冠楚楚的人,步入其中,放松下來,都成了獸。

夜色漸濃時,有人拉起手風琴,客人們挽著手臂盡情跳舞,唯獨景玉坐在長毛絨皮質座椅上,百無聊賴地消磨著時間。

這些客人的名字實在是太長太長了。

景玉懶得記,也記不住。

克勞斯不跳舞,雖然今天並不是他的生日,但人們都愛錢,愛慕權勢,擁有財富和權利的他也是主角,被簇擁著搭訕、聊天。

官方文件上,克勞斯的全名是 Klaus Jorg Essen,但其實他還會被稱為Klaus Von Essen。

Von,源於瑞典和德國的貴族,克勞斯的家徽上有著貓頭鷹,古老的家族相傳到現在。

雖然早已經廢除貴族制度,也少有人會再使用“Von”,但仍舊會有人這樣恭敬地稱呼他。

以上都是景玉今天才發覺的小知識。

桌上擺放著各種形狀的玻璃器皿,這些調酒用具總能讓景玉聯想到化學實驗課上用到的東西。

她化學成績很糟糕,這個聯想絕對談不上美妙,連帶著調制好的酒也變得不美好,就好像喝一堆化學調制後的液體。

景玉握著酒杯,臉頰貼到手背上,側身看,看到那些年輕漂亮的女郎們,金色的、紅色的、褐色的頭發,像天空或者墨水的藍眼睛,有一個女孩的眼睛幹凈到像是玻璃珠子,她們穿著漂亮的裙子,像朵鮮花作為今晚的點綴。

再或者,兜售著自己的青春,販賣一個好價格。

然後呢?

花期過後,繼續落魄不堪,窮困潦倒。

景玉轉過臉,握住杯子,悶悶喝了一口。

今天晚上,米婭也在。

作為一名名聲不菲的歌手,她唱了一首,很好聽,眾人都在為她鼓掌。

景玉趴在自己胳膊上看,她不經常喝酒,剛才調酒師往她的啤酒裏面加了伏加特,音樂聲太大,她沒有聽清楚,稀裏糊塗地喝了下去,現在有點累,胳膊上沾著桌子上的酒液,滴滴答答,涼涼的。

調酒師將那些瓶瓶罐罐的飲料混在一起,冰塊和細長腿的玻璃酒杯啪嗒撞擊到一起,叮咚啪啦脆響,冒出大量的細密氣泡。

景玉剛伸手,克勞斯先她一步拿走杯子。

“少喝點,”克勞斯坐在她旁邊位置,摸了摸她額頭,“臉這麽紅?”

他講中文的時候聲音溫和親切,但講起德語時,語調就比較低,冷,兇。

對於德語並不是母語的人來講,學習德語簡直是一場噩夢。

但景玉卻覺著他講德語時候的聲音更自然。

大概因為他畢竟是個德國人,接受德語教育。

她說:“我就喝了一杯。”

克勞斯伸手拍拍她的臉,將趴在桌子上的她扶起來。

今天出來玩,他破例允許景玉可以無拘無束地活動,也沒有責備她隨便喝酒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