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黑死病(2)(第2/3頁)

但一看到侍從的面孔,奧爾良公爵就知道不行,瘟疫的事兒已經傳開,就連他也不能責備那個拒絕了他們的諸侯——別說是法國和神聖羅馬帝國顯然隱約已是敵人,就算是朋友,如果立場調換,奧爾良公爵也會毫不猶豫地拒絕對方的——這是黑死病,不怪人人為之色變。

據皮埃爾先生說,從他出發到回來的這段時間裏。南錫的瘟疫已經開始向東,向北擴散,而在西側和南側,他不敢說的是,他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就看到了升起的煙霧和火光,那也許是人們正在焚燒出現了疫病的村莊與城鎮,他不知道,也不敢往哪裏去,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健康的。

路邊已經出現了倒下的人,一些死了,一些奄奄一息,皮埃爾回到城堡之前,還在護城河裏洗刷了一通,他和他的馬,身上的衣物被直接扔到火堆裏燒掉,他在城門外的小屋裏待了三天才被允許出現在公爵面前,公爵沒有責怪他,只是說了幾句話,就讓他離開了——城堡裏的草木依然郁郁蔥蔥,繁盛茂密,人們來來往往,雖然面帶憂色,但不曾出現混亂和吵鬧的情形。

這要歸功於這座城堡,因為從小就和自己的王兄一同起居,王弟菲利普在王室最窘迫的時候也沒有受過罪,而他所享有的豐厚收入,保證了他無論走到什麽地方都可以為自己安下一個舒服的小窩,當然,福勒維爾是個大窩,因為同時它也是一個軍事要塞,所以裏面的食物儲備足夠這裏的人飽足地享用上半年,布匹毛皮也應有盡有,尤其是供水,這座城堡原先就有一個地下井,就在主樓下方,是專門保證城堡用水的,而距離它不遠就是默爾特河,奧爾良公爵從河裏引水,保證城堡中的清潔與衛生。

現在公爵不再允許人們從水渠裏取水,地下水也要經過處理和煮沸,反正城堡裏為了供應地熱,所以蓄積了許多煤炭——又因為奧爾良公爵曾經為國王清理過巴黎——現在還有人將浴室戲稱為奧爾良房間呢,鑒於他也許會經過一些肮臟雜亂的地方,國王也提醒過自己的弟弟要注意遠離老鼠、野貓狗和平民……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兒,也正是因為如此,在這座新建的城堡裏,不但幾乎沒有老鼠,就連人們司空見慣的臭蟲和跳蚤也很少——正所謂上從下效,國王和王弟喜好幹凈,他們的身邊就不會出現那種懶怠收拾自己的人。

這讓城堡裏沒有出現哪怕一個可能染上瘟疫的人,在周遭的人們發現這點之前,城堡的吊橋就拉了起來,眾門緊閉,但從幾天前開始,就不斷地有人越過護城河,想要攀上城墻,或是敲打城門祈求收容——但誰也不敢讓他們進來,哪怕這些人看上去都很健康,而且其中不乏貴人重臣,但誰知道他們之中有沒有一個攜帶著瘟疫種子的人呢,只要稍有疏忽,這座依然生機勃勃的城堡只要十來天就能變成一座死寂的陵墓。

“陛下……”公爵的侍從下意識地說,但之後就突然閉上了嘴,因為他也意識到,國王是不會到這裏來的,他的軍隊和大臣也是如此,他們只能在這裏默默地等待,等到瘟疫帶走周邊所有人的性命,等到雨水和烈日讓瘟疫的種子枯萎,他們才有可能從城堡裏出來,回到巴黎,在這之前,就算他們能,國王的軍隊也不會允許……所有通往巴黎的道路現在應該都已經封鎖了。

沒有什麽人能夠比國王更重要,這他們都清楚,只是他們不免還抱著一點希望……畢竟王弟還在這裏。

城堡中的人這麽想,城堡之外的人也這麽想,洛林和阿爾薩斯的人們原本就不那麽情願被法國人統治——洛林公爵的來位又有點不正,他的公爵之位是從兄長手中篡奪而來的,在洛林,他兄長的支持者依然不少,而現在,除了那些一直就在蠢蠢欲動的野心家之外,還有一些被瘟疫逼迫的無路可走的人們也爆發出了兇惡的天性,“王弟菲利普就在南錫!”他們這樣喊道,“到福勒維爾去!”

他們這樣說,也這樣做了,他們知道,奧爾良公爵,王弟菲利普對法國國王來說,不但是他最親愛的弟弟,也是最可信的臣子,更是法蘭西王室的嫡系,距離王位不過間隔著兩個人,像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們若是把他抓起來,吊在隊伍前面,不怕國王的軍隊不讓開道路——他們要離開洛林,逃開瘟疫的追殺!即便最終還是無法擺脫死神的鐮刀,那麽至少有一個尊貴的人和他們一樣陷入死亡的深淵!

可笑的是,奧爾良公爵派出去的士兵發布的命令——有關於如何抵禦這場瘟疫的文書根本沒人要看,沒人要聽,有心人的攛掇這些愚昧的人倒是心服口服,一開始只是領主的軍隊,商人的護衛,雇傭兵,後來就有無數揮舞著連枷(真正用來打麥子的)和幹草叉,或是木棍的農民和奴隸跟在他們後面,形成了一行浩浩蕩蕩的大軍,雖然這支軍隊良莠不齊,混亂無序,但主導者本來也沒指望他們能做些什麽——他們到了城堡前,就有已經開始發熱的人沖向護城河,士兵們放箭,或是投擲石頭,他們的屍體就落入了護城河——這時候正是洛林逐漸變得又潮濕又悶熱的時候,屍體很快就開始腐爛了,雖然城堡裏的人都不必靠著護城河用水,但濃烈的臭味從城墻外蔓延進來的時候,還是不由得讓人感覺到死亡正在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