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第四位王室夫人

後世的人們津津樂道的只可能是凡爾賽宮持續了十五日的勝利宴會,雖然這不是路易十四的第一次大勝,也不是最後一次,但任何人都會信誓旦旦地說,法蘭西的繁榮正是從這一天開始的。只是在羅馬教會,以及一些大膽而又敏銳的人的記載中,這十五日裏還發生了一樁讓這位年輕的太陽王幾乎失去了理智的事情。

路易一直就很討厭被人從睡夢中驚醒,因為一般來說,將一個國王從睡夢中驚醒的事情都不會是什麽好事——在本書的開頭,他被馬紮然主喚醒,就是為了屈辱地在暴民的石塊與火把下逃走,而在兩度流亡在巴黎之外的日子裏,每次他被喚醒,也幾乎都是因為敵人的刀鋒已經逼近了他的脖頸,而這次在佛蘭德爾,他醒來的時候面對著是黑巫師博斯的詛咒……現在他在盧浮宮,周圍環繞著忠誠的火槍手與近衛軍,但他還是被驚惶的呼叫驚醒了。

國王按著胸口坐了起來,他看到自己的王弟菲利普神色嚴肅地沖了進來,邦唐和拉瓦利埃爾夫人一起為他穿上外套,褲子和靴子,“是誰?”他問,“盧西安諾。”菲利普這樣回答說,國王的心頓時沉了下去——雖然他有所防備,鑒於他拒絕了荷蘭人,毀掉了他們僅有的期望,他們設法收買黑巫師回報一二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科隆納公爵身邊的人確實是不如國王身邊的人的。

國王疾步快行,沒錯,科隆納公爵身邊的力量甚至無法與王後與王太子相比,但他自己就是巫師,身邊的仆從也是,而且他的身份過於微妙,一般來說,沒有繼承權的非婚生子是不太會有人在意的,路易一邊猜想著那些巫師是如何判斷盧西安諾也是他的軟肋之一的,一邊也在揣測那些人懷著怎樣的目的,使用了怎樣的手段——他說過,凡爾賽宮不僅僅是一座宮殿,也是一座堡壘,一座新城,這裏的警備力量絲毫不遜色於曾經的盧浮宮,同樣的,表世界與裏世界的人們都在這裏為國王服務。

“他……”國王難得地膽怯地一次,甚至不敢說出那個單詞,幸而菲利普立刻搖了搖頭,“他正在接受治療。”

“兇手已經逃走了嗎?”國王又問,這次他沒有得到回答,他不由得看向身邊的菲利普時,在蠟燭飄忽不定的光亮下,王弟的神色更加陰晴難辨:“沒有,”他說,“沒有,陛下。”

聽到王弟這麽說,路易就略微放下了一點心,這時候這一連串冗長的隊伍也已經跑到了科隆納公爵的套間,作為國王事實上的頭生子,這位公爵與母親的套房也在三層,距離國王的套間不是很近,但也不是很遠,路易看到房門外站著的除了火槍手們,還有巫師們,其中幾張面孔他還有點熟悉,一顆心就更加安定了——比起這個時代的醫生,巫師們的魔藥和魔法當然更值得相信。

科隆納公爵的套間有七個房間,與拉瓦利埃爾夫人的相同,但和他的母親分享,所以並不算是太出格,路易瞥到一旁的小廳裏似乎擁擠著一些人,他沒有注意,徑直往科隆納公爵的寢室走去,科隆納公爵躺在他的床榻上,四周的帷幔已經高高地卷起,巫師們在他身邊忙碌著,瓦羅·維薩裏,國王的巫師禦醫正在將浮動著綠色煙霧的藥水灌入公爵的喉嚨,公爵痛苦地呻吟著,皺著眉,不斷地想要將藥水吐出來——單就人們聞到的腐臭與酸澀的氣味,就知道這種藥水的味道有多麽可怕,路易的臉色微微地變了變,因為他對這種氣味記憶猶新,他在敦刻爾克受到巫師的刺殺後,在裏世界裏接受治療的時候,也曾經服用過這種藥水,維薩裏的導師曾經說過,這種藥水是針對帶有詛咒的外傷使用的。

“是佛蘭德爾人?還是西班牙人?”路易問道:“又或是波西米亞人?”

維薩裏這才看了國王一眼,很難得的,他對這位陛下也生出了一些憐憫之意:“應該說是意大利人。”路易一怔,但這時候維薩裏已經和另外幾位巫師一起揮舞著魔杖,做出手勢,拋灑施法材料來做進一步的治療了,白色的亞麻床單從突然掙紮起來的公爵身上滑落,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頓時暴露在國王眼前——這道傷口就像是而被一柄巨大的雙手劍劈砍出來的,從左側的鎖骨,到骨盆這裏,雖然沒有流血,但也正是因為沒有血液的遮掩,翻卷的皮膚,柔軟的脂肪,收縮的肌腱,以及白森森的,被齊齊斬斷,向上翹起的肋骨,還有肋骨下跳動的內臟,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簡直就像是醫學生們手下被解剖的一具屍體。

國王向後退了一步,想些跌倒。

王弟菲利普馬上上前扶住了路易,路易沒有去問什麽多余的問題——像是之前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之類的……他握緊了弟弟的手:“曼奇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