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為什麽

那天,辛桃馥忽然很想吃陽春面,就是那次黎度雲推介的那家餐廳。

如果換做以前,辛桃馥肯定不會吃七八十塊錢的素面,但今時不同往日,他還處於“有錢無處花”的狀態,自然就不一樣啦。

他再次踏入那家餐館,坐下之後,忽然聽到一陣悠然的鋼琴聲。他隨即擡頭望去,見他位置的附近有一架存在感很強的三角鋼琴,而鋼琴面前坐著一個存在感更強的男青年。他端坐在凳子上,十指飛快地在琴鍵上躍動,就好像穿花的蝴蝶一般。

辛桃馥立即認出了這個人——是黎度雲。

他沒想到,黎度雲居然還會彈鋼琴。

更沒想到的是,黎度雲會在這個地方彈鋼琴。

辛桃馥的腦子裏甚至有一個荒誕的猜測:黎度雲該不會在這兒兼職彈鋼琴,然後用時薪抵扣吃陽春面的錢吧?

當然,這樣的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怎麽都是經不起推敲的。

但在中式餐館請人彈鋼琴,倒是一件怪事。

也不知餐館的主人是怎麽考慮的……

辛桃馥見黎度雲彈得認真,便不好打擾,並沒有出言叫喚。

但並不是人人都像辛桃馥一樣的,這天也是可巧,還有別的認識黎度雲的人同學也在這兒。他們一共五個人,都是同校學生,其中一個還是“絲竹社”的成員,名叫朱思賢。朱思賢也是一個富二代,不然也進不了“絲竹社”。他帶著四個同學來下館子,選的這家貴價餐廳,為的是顯示自己的威風。而幾個來蹭飯的同學也很賞臉,非常有“白吃飯”的自覺,對請客的大佬十分恭維,又說“要不是朱老大帶我們吃,我們這輩子都嘗不了這麽高級的鮑魚”,“這些鮑參翅肚也太好吃了,原來朱老大平常都吃這些,羨慕死人了”……

聽到眾人的馬屁聲,朱思賢也是十分高興。

正是說得高興處,朱思賢聽到鋼琴聲——他既然能入得“絲竹社”,自然也不是全憑家世,也是有幾分真本事的。他本人就是彈鋼琴的,現在聽得這曲子彈得不錯,就擡起頭去望,瞧瞧是什麽人在彈。

這一瞧,就把他瞧出火氣來。

“是黎度雲?”

朱思賢對黎度雲是有印象的——可以說是有很深刻的印象。

“絲竹社”選人嚴格,每期入門的都有名額限制——其實吧,切磋音樂倒是其次,很多人都是沖著結交世家子弟去的。所以大家為一個名額搶得頭破血流,卻不想,那位姓司的社長看中了黎度雲這個“草根”。偏生黎度雲不識好歹,竟然因為司社長不夠尊重他而放棄名額。——這在朱思賢看來,純粹是矯情犯病。

可是,也多虧了這個黎度雲矯情犯病,才空出了一個名額,讓朱思賢獲得了入社的資格。

為此,也有不少人明裏暗裏諷刺朱思賢原本是不配入社的,都是撿了黎度雲的漏。

朱思賢心氣高,一直很不服氣。

社裏能刺他的人,大多都是有點兒地位的,朱思賢也不好跟他們撕破臉,至於待他冷淡的社長,他更不敢有意見——開玩笑,那個可是司家本家的公子。誰敢?

想來想去,他只能怨黎度雲。

現在黎度雲竟在這兒彈鋼琴,不是正犯到他手裏了?

朱思賢冷不防挑起眉,高聲說道:“這鋼琴,我瞧著也彈得不怎麽樣啊。簡直是影響食欲嘛。”

幾個同座的同學看懂了門道,便附和說:“確實啊!太難聽了!我聽著都要吃不下飯,趕緊停下來吧。”

這幾個吱吱喳喳的,很快引起了鄰桌們的注意。

黎度雲充耳不聞,自顧自地把這一曲彈完。

無論朱思賢他們的話音多高、說話多難聽,都絲毫影響不了黎度雲的發揮。他四平八穩地把曲子奏完,一個音也沒錯,臉上也十分平靜,一點兒沒有被侮辱到了的感覺。

待彈完了曲子,黎度雲便離開了鋼琴,完全沒有要理會朱思賢他們的意思。

這個情況倒是讓朱思賢有些尷尬,他哼了一聲,說:“琴彈得不怎麽樣,倒是會擺譜。”

辛桃馥看不慣朱思賢這個樣子,便招來餐廳經理,說:“那邊那桌人講話很大聲,能叫他們安靜一點嗎?”

餐廳經理便點頭,緩緩走開,對朱思賢說道:“幾位客人可以控制一下音量麽?這樣會影響旁人就餐的。”

朱思賢臉上一紅,十分尷尬,但在幾個同學的目光下,他不得不梗著脖子,擺譜說:“這不是因為你們請的兼職鋼琴師水平太低了嗎?以後別讓他彈了!”

這句話有“霸道總裁”的風範,一句話就讓人丟工作——這威風一抖,朱思賢自覺把場子找回了,臉上再次有了光。

餐廳經理回答:“抱歉,您好像誤會了,那位先生不是我們找的兼職。他跟您一樣是我們的客人,是來吃飯的。只是看到有鋼琴放著,順手來彈一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