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狸貓引路(第2/4頁)

阮慈不情不願,卻也只能拜別,太子牽著她的手,親自將她送到門前,又突然嘆了口氣。

“像你這樣的小娘子,若是甚麽都想知道,到我的承乾宮來自然是極合適的。”

為防風沙,豪門府邸內無不是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廊亭連綴,便於家人行走,禁宮自然也是如此,太子透過深深的回廊,望向天井處灑落的一絲日暉,他生得白皙清俊、風神如玉,他望著遠處,阮慈卻看著他的側臉,一時兩人都有些出神。

“將來,你會知道許多人一輩子都不知道的事情。”

太子輕喟一聲,緩緩說道,“但是知道得多了,也許你又會巴不得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呢。”

阮慈一向覺得他雖然身份高貴,卻一點也不倨傲,但沒想到,太子居然也有如此憂愁仿徨的時候,她不禁心頭一緊——有什麽樣的事,能讓一國東宮做如此情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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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阮慈極得太子喜愛,這是有目共睹的,她入宮謝恩被太子留住,出門時更被親自相送,這些小道消息似乎長了翅膀,在阮府內翩翩飛舞,阮慈從宮中回來,就覺得家下人對她的態度大不相同。她卻並不以此為樂,抱著收養的大狸貓發呆,晚飯也不想吃,她的侍女小狸笑道,“慈姑,用飯吧,吃完飯,大老爺大約也得閑了,還要過去請安那。”

阮慈惦記著太子所說的‘把這些話告訴家裏人’,便坐起身和小狸一起吃晚飯,宋國人只吃一種飯,主仆之間也無甚分別。這是靈玉旁伴生的‘粒稻’,埋在土裏一塊一塊,灰突突的,宋人煮玉為飲,將靈玉煮化之後,放入粒稻,稻熟自然褪殼,將稻皮揚棄,飲湯嚼米,便是裹腹的飽餐。

阮慈吃了兩塊粒稻就吃不下了,把湯飲了幾口,便拿過貓碗,將殘食傾倒進去,大狸貓‘喵’了一聲,湊過去大吃大喝起來。把碗舔光了,伸出爪子在那裏舔自己的毛。小狸埋怨道,“慈姑總是這樣喂它,它便更加嬌慣了,吃過煮熟的粒稻,再不要吃生的。”

“誰說的?”阮慈從懷中取出一塊靈玉,掰碎了遞到狸貓嘴邊,狸貓站起身抱著她的手,一粒一粒吃個不停,小狸氣得跺腳,直道這狸貓諂媚,阮慈大有面子,不由嬉笑起來,一時也忘懷了連日來的動蕩波折。

大老爺一直沒遣人叫她過去,阮慈在屋裏來來回回踱步許久,還是抱著狸貓溜出去找阮容。阮容氣色不太好,有氣無力的,但到底還是見了她。

“他只問了那一句?”她細問阮慈入宮見聞,問得太子只說了一句‘你姐姐怎麽樣’,不由眉立惱道,“這男人實在沒有良心。”

阮慈最好她只埋怨太子,當下拼命附和,“確實,男人都靠不住得很。”

阮容被她逗笑了,彈了她一個爆栗子,“我又沒有怪你——難道我是那樣不講理的人麽?只是你的性子要改了,禁宮可不是甚麽好去處,既然你去了,那便要好好地說說你。”

說是這樣說,但依舊難免惆悵,阮容能不遷怒阮慈已算難得,阮慈也不敢貿然開解,小心地在阮容身邊坐著,望著窗外發呆,她有好幾個月沒見過天日了,宋國甚至還有不少貴族少女,從生到死,一步也沒有踏出過屋頂。

但阮慈是想要出去看看的,她心裏裝著許許多多的疑問,盤仙門、淩霄門、玉溪派,三宗共鎮宋國,為什麽要用鎮字呢?難道宋國有什麽妖邪不成?可誰也沒說過這些,就連太子所說,和阮家交好的陳仙師,阮慈也從未聽說過他的事情。

大狸貓被她抱得久了,有些不耐煩地扭動起來,阮慈把它放到地上,阮容說了句,“這貓兒倒生得胖大,只是被你慣壞了。”

宋國幾乎人人家中都飼了狸貓,狸貓愛吃粒稻,能嚼靈玉,探礦往往能夠幫手,還喜歡捕食野外逢火瘴之氣而生的兇鴉,是第一吉祥有用的益獸,阮家也不例外,府中有上百只貓,阮慈身邊這只是她小時候抱到屋裏來養的,和她一樣久不出門,每日裏好吃懶做,阮慈說,“我沒有慣著它呀,我對它很嚴格的,是不是呢,大狸奴?”

大狸貓長長地喵了一聲,走到門口回頭看她,小狸笑出聲道,“它想回去了。”

阮慈本就呆著尷尬,阮容一會兒還要給她上課,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她起身要去捉貓,大狸貓一扭身子就跑了出去,阮慈拎起袖子直追上去,口中叫道,“狸奴,你去哪裏?”

她跟在狸貓後頭,跑了一段,累得停下來歇口氣,大狸貓也就不走了,在遠處望著她,阮慈追上去,它又扭頭跑遠,阮慈被逗得且跑且笑,她心中有種難言的快慰,似乎所有的憂愁都在奔跑中被暫時忘卻,阮慈也不知道十幾歲的小姑娘應該是怎樣的,在這個亂世,似乎誰都沒有純真的本錢,就連阮容和太子都不曾無憂無慮,可她確實又很想沖出這重重屋宇,在星空月色下跑上一遭,又或者甚麽都不做,只是享受那自由自在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