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師徒夜話(第3/5頁)

“現在,你告訴我,我讓天舟跟隨,另一側派人前來挑逗恩怨,我們兩側,到底誰先誰後,誰是因,誰是果?”

阮慈今夜一定要見到王真人,本意便是不願王真人又將她當做一枚棋子,要去攪動金波宗局勢。她已在無知無覺間,成為掌門一脈崛起之機,但卻未得絲毫好處,甚至連最基本的知情都未能做到。便如同今日之事,以王真人推算之能,焉能不知金波宗派出的這麽一支暗兵?她本意只是訪友,卻又成了紫虛天插足金波宗的急先鋒。自己還無知無覺,王真人甚至連面都不見,只囑咐虎仆等人,於她怎能不生出被利用的感覺?

聽了這麽一堂課,方才知道洞天真人眼中尺度,的確和築基截然不同,若不是王真人仔細解釋,恐怕雙方又要生出誤會。她沉默片刻,方才試探著答道,“只怕是無先無後,都是弟子和李師兄交匯時生出的因果變化?”

王真人唇畔微現笑意,伸手一指,那片倒映星海眨眼間化為星光,匯入他袖中,只有一點星光,又化為那頭頂雙鬟的小豬,搖著尾巴跑到二人面前,王真人點了點那小豬的鼻子,笑道,“還算有些悟性。”

阮慈大不開心,伸手要去撲滅那小豬,叫道,“我才不是豬呢!”

她抓不到星光,便一指自己頭發,將雙鬟放下,嘟嘴道,“我以後再不梳這個發式了,恩師真討厭。”

王真人也不理她,伸指逗引小豬跑來跑去,不知何時,小豬頭頂的頭發也披散了下來。阮慈氣得幾乎要跺腳,但又思及王真人難得指教她,也有許多問題想問,只好忍氣問道,“恩師,有許多事你已有所預見,我卻並不知道,是否因為你告知實情,有時也算是親手幹涉,會對因果造成影響,甚而你告知我時,我周身因果已經發生變化,甚至會事與願違?”

王真人擡起右手,露出袖口,那小豬奔了進去,他點頭道,“不錯,你我已是師徒,因果相融,若我將我知道的全告訴你,便等如是我的因果,全數匯聚到你的星軌之內,那麽,你還是你麽?屬於你的部分,還有多少?”

“你便只在你的軌跡之中,盡量往前行去便可,有時該想得多些,有時又要想得少些,因果大道,變幻莫測,便是道祖,不修此道,有時也只能道一聲隨緣。”

阮慈點頭不語,心中一片空靈,只覺得王真人這一席話,仿佛令她與周天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某種規律、靈韻更加契合,此時靈台如寂,玉池如照,道基微微一震,東華劍灌體而入的靈氣,似又比剛才更蓬勃了幾分。

她與王真人師徒三十年,終於漸漸感到王真人的教導,自有無窮妙處,這師父雖然在功法上指點不多,但今日這一席話,卻令她心中大是熨帖,至此對這師尊終於生出幾分親近,暗道,“恩師對我其實是很好的……頗是縱著我,唉,以後便不能動不動就想著叛出師門這樣的事情了。”

想到將來不能欺師滅祖,她又有些遺憾,側眸望去,見王真人似也有所感應,長眸斜睇,唇邊仿佛有一絲笑意縈繞,不由又有幾分羞澀,埋頭不看王真人,屈起膝蓋抱在胸前,長發披散下來,淹到腳邊,仿佛是多了一層披風似的,倒令她心裏安穩了幾分。但又怕王真人教完她,立刻就走,還是伸出手來,扯住王真人衣袖,問道。“恩師,那我今日殺了這些人,或許會影響到我和李師兄的因果,你……你責怪我麽?”

王真人笑道,“你說呢?”

阮慈便做出最可憐可愛的樣子,從睫毛下閃著眼睛望他,輕聲道,“應該不會吧,這樣做,也能生出新的因果,我想……我想終究是能滿足師尊的期盼。”

“便是滿足不了,你心中又何嘗真的在乎?”

王真人刺了阮慈一下,阮慈不禁一縮,又想給王真人捶腿,又覺得自己其實也如天錄一般呆傻,甚至還不如天錄,至少天錄端來的靈茶還能喝,而她給王真人捶腿,王真人又會有什麽感覺?

“我……我從前不在乎,以後便……”

她想說幾句漂亮話,但又思及王真人能大概感應到她的思緒,便只好嘆了口氣,說道,“好罷,是不怎麽在乎,我心中其實很仰慕恩師的,但……下一次再來,我想殺還是一定要殺的。”

這也是因為阮慈自問自己身為弟子,也已做得不錯,並無對不起王真人之處,甚至對王真人的回報遠超所得指點,不過此言她並沒有細說,而是嘆道,“但殺了那些人之後,我心裏其實也不大開心……恩師,你能感應到我當時的思緒,你……你會覺得我很奇怪麽?”

她因一只飛熊,殺了九人,更惹來這些因果,其實也並非是多麽喜愛飛熊,忍受不了其受到一絲傷害,若是那群人真是不知道她的存在,單純想要捕捉飛熊,阮慈即使看不過眼,也不會恚怒至此。最觸怒她的一點,乃是這些人為了引她前去,竟將一只一無所知、與人無害且還得她喜愛的靈獸做如此對待,在阮慈心裏,從前並不覺得自己是上清門人,如今認了王真人這師父,也不過是對紫虛天有了些感情,但對上清門依舊沒什麽歸屬感,而她亦根本並未覺得修道人便是她的同類,那些修士既然為了自己的籌謀這樣傷害黑白飛熊,那她當然也可以因為己身一怒,將他們全數殺死,甚至若是時間足夠,她還想將所有人都洞穿肩膀,懸掛起來,讓他們在傷勢之下痛苦數月甚至數年,在清醒之中緩緩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