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師徒夜話(第4/5頁)

這般舉措,堪稱殘忍,但阮慈心中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她不開心,只是因為察覺到自己的想法定然是離經叛道,便是親如秦鳳羽、阮容,邪如蘇景行、姜幼文,或許並不在乎這些,但也不會發自內心地贊同她,心中終究會覺得這樣的阮慈與他們不同。又知道自己這般作為,將來和李平彥關系,只怕終究是要受到影響,心中頗覺孤寂煩悶,此時在最能感應她的王真人身旁,終於忍不住問出心底話來。

想到兩人因果聯系如此深厚,王真人修有《太上感應篇》,對她的心思,只怕比瑯嬛周天其余任何人都要了解,從前這念頭令她很是不適,但如今卻令她頗感安心,阮慈不覺便將頭靠上王真人肩頭,有些撒嬌地道,“便是奇怪也沒辦法,弟子都收了,反悔不得的。”

王真人先不悅道,“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卻也沒有推開阮慈,而是笑道,“所以你永遠只能是‘還算聰明’,去不得前頭那兩個字——你怕是已忘了收徒時我說的話,更是早已忘了,你若不是這般性子,也不是我收你做弟子。”

阮慈這才想起,自己在壇城時一子落下,無意間殺了棋攤老丈托體化身,雖然依舊蒙贈天命雲子,但卻因此不能再拜老丈為師,如今她已知道,這是要避諱二人這一段弑師因果。而王真人明知前塵,卻依舊收她為徒,如今想來,當時所說的那句‘徒兒,你如此憂心忡忡,未免小瞧了為師的氣魄’,豈非就是今日她這一問最好的回答?

她心頭陰霾,不禁一掃而空,精神奕奕地彈坐起來,只覺得王真人這師父真是天下第一合襯她,無一處不好,心中親近之意大漲,真不知該如何告訴真人知道——不過這般感激,也不過是瞬間便就消散,滿心裏已是恃寵而驕,想著要如何恣意妄為,全憑自己喜好處置此事,便如同王真人所說一般,在自身軌跡之中,不斷往前行去。

對阮慈而言,她從沒有‘顧全大局’這個念頭,若是連她也以為自己在恣意妄為,那便可見她的做法該有多麽離經叛道,但王真人一直未曾出言反對,阮慈便知道他多數也是默許,雖知成算不大,但試探著問道,“恩師,能否把師兄——”

轉過頭去,卻見月色寂寂,灑在甲板之上,卻又哪還有真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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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不告而別,阮慈心中對王真人才起的孺慕之思,頓時都化作腹誹,她站起身,在王真人坐過的甲板上用力跺了兩下,嘀嘀咕咕地走回艙房,四處張望了一番,奇道,“盼盼?你躲在哪兒呢?”

床底一陣響動,王盼盼鉆了出來,夾著尾巴驚魂未定地問,“真人走了?”

阮慈方才感應到她的氣息,卻沒見貓影兒,心下還是納罕,此時方才明白過來,暗笑了幾聲,這才埋怨道,“是啊,說走就走——便是不願派師兄來,又有什麽不好說的?”

王盼盼問道,“他突然顯化過來做什麽?剛才舟頭靈壓起伏不定,嚇得我不敢窺視,你倒是仗著東華鎮壓,安然無恙,天知道我們這些做隨從的有多害怕呢。”

她自問自的,阮慈也自說自的,“哼,師兄不來,難道我就沒人央求了麽?”

她已得到真人默許,自然盤算著大鬧一場,在心中撥弄著與瞿曇越的因果聯系,直到對方傳來肯定答復,這才喜笑顏開,坐到鏡前,翻出一柄玉梳,問王盼盼,“你說我以後梳個什麽發式好,總之我再不要梳雙鬟了。”

她自來對這些簪環脂粉並不如何在意,因以前在宋國年歲尚幼,總是梳著雙鬟,之後自然不會有人來為其簪釵,如今五十多歲了,形容也沒什麽變化,依舊是常以雙鬟示人,只是被王真人取笑之後,便暗下決心,再不梳這個發式了。倉促間也不知要換個什麽樣的好,對鏡梳了幾下頭發,望著水鏡中的自己,突地摸著臉頰,‘咦’了一聲,轉頭問王盼盼。“盼盼——你有沒有覺得,我不知什麽時候好像長大了一點。”

王盼盼口中滔滔不絕的問句逐漸停了,綠幽幽的貓眼望著阮慈,瞳孔從兩枚彈珠變成了兩條線,又慢慢地圓了回來。它跳到梳妝台邊,舔了舔爪子,輕聲說,“你……你長大不也很正常麽?你三十二歲才築基,只是因為劍氣淬體,身軀成長得緩慢些,這才是十三四歲的模樣,如今長個一歲半歲的,有、有什麽稀奇?”

阮慈瞥她一眼,笑道,“你怎麽結結巴巴的?”

她已翻出一枚玉簡,按在額前尋找發式,口中隨意道,“是這個樣子的麽?說起來,容姐築基年歲要比我更長,但看著也是十八九歲的模樣,她在那處秘境一定得到了什麽機緣,長得要比平常人慢些,但又要比我快些——我記得南株洲她被接回來的時候,看著還不是如今這麽漂亮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