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4頁)

容長亭正當壯年,且又常常在外走鏢,那體魄比之尋常人要健碩不少,並非府中幾個護院能攔得住的,更別提他本就是容家家主,護院又怎會攔他。

那攔他的是誰?

若不是人,那便……只能是鬼了。

姒昭瞳仁劇顫,望著面前站著的容家大姑娘,喉頭像是卡了百根刺,說不出話來。這櫃子裏太暗了,故而她面上的神情也變得晦暗不清。

容離退了一步,也不怕這四夫人轉身跑了,伸手就拿起了桌上的燈架。

那青銅燈架還挺沉的,壓得她險些擡不起手腕。

華夙看她拿得吃力,卻不急著出手,過了一陣才勉為其難地伸出手,替她把燈架端著。

容離走回了黃楊木櫃前,借著這暗沉沉的光看清了姒昭面上的驚恐,“四娘,出來說說話?”

姒昭一聽見這聲“四娘”,心裏便瘆得慌,越發往櫃子裏躲,可她整個背已經貼在櫃子上了,還能躲到哪兒去?

容離只好作罷,不再請她出來,眼皮懨懨地垂著,眉目間有幾分困乏,“你當初是如何同容長亭說的,讓他對我是丹璇轉生的事信以為真。”

這話如同一顆驚雷,炸得姒昭面容驟僵,氣息屏了太久,差點沒喘上氣,猛地把捂在嘴上的手放開了點兒,深深吸了一口氣。

“四娘,離兒我身子弱,站久了頭暈,這一暈起來,便要笑不出來了。”容離輕聲道。

姒昭依舊不說話,死死瞪著她。

容離虛弱一笑,伸手拍了拍姒昭的肩,“都是自家人,四娘何必躲在櫃子裏,如此……也太見外了。”

姒昭被她拍了一下肩,驀地打了個冷顫。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四娘有什麽事瞞著我的,不能明著說麽,讓離兒好猜。”容離輕咳了幾聲,咳得面頰又泛了紅。

這一句句聽著乍一聽甚是客氣得體,可卻堪比掀天大浪,在姒昭心頭橫沖直撞。

“四娘,你倒是說句話,往日裏你在爹面前時,可甚是能說會道。”容離意味深長。

華夙驀地出聲,“能說會道的究竟是誰?”

容離神色不變。

姒昭幹脆放下了捂在嘴上的手,轉而瞪直了眼掩起了雙耳,不想聽容離說話。她嘴大張著,似是渴水的魚。

“四娘,離兒向來敬你,從不敢冒犯,你說一句話,離兒便讓你走了。”容離本是想引著這四夫人開口的,自個兒說了好一陣,嗓子已啞了大半,聲音低低柔柔,氣息還要斷不斷的。

容長亭在屋外喊:“丹璇、丹璇,你既要回來尋仇,為何不多看看我?”

這話一出,姒昭崩潰一般,一頭朝身前的人撞去。

容離忙不叠仰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她的手臂,將她往旁一帶,恰好避開了趔趄著鉆出櫃子的四夫人。

姒昭跑了出去,剛跑出門便看見伏在地上猛掙的容長亭,她腳步一頓,被嚇得險些魂都散了。

果真有鬼,不然這容長亭為何趴在地上一步也爬不出!

院子裏的風比之平日要烈上不少,樹底下的泥被卷得到處都是。

容長亭十指緊扣著地,兩條手臂狂揮不已,十個指頭都已經鮮血淋淋了,硬是不能爬出半寸。

姒昭看得一清二楚,容長亭兩腿邊的土被撥開了些許,那被撥開的輪廓,像極了……一雙手。

容長亭雙足上既無繩索,也無鐵鏈,是鬼,是一只鬼爪抓住了他!

姒昭怵怵顫抖,肩頭緊縮著,兩條腿已是軟得施不上一點氣力。

容離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輕輕咳著,氣息幽微,“離兒身子弱,還是在屋裏說話好些,四娘怎跑到屋外了,這冷風一吹,離兒怕是會被凍病。”

姒昭已是連一步都走不動了,胸膛起伏不已,眼珠子連一寸也轉不開,好似成了個活死人。

華夙目光冷淡,未將這四夫人看在眼裏,輕嗤一聲,“還說?不是渴了麽。”

容離是覺得有點兒渴,可現下哪有閑情喝水。

容長亭依舊在掙紮,遍布身下的泥裏全是血,連他的袖口也沾得血紅一片,整個人汙濁狼狽。

容離垂著眼簾,蒼白的唇一張一合,語氣裏裹挾著幾分埋怨,“他們誰也不肯同我好好說話。”

說的不是“你們”,而是“他們”,故而此話定不是對院子裏那兩個明晃晃的活人說的。

華夙默不作聲,索性不再插手,她想看看,容離這病懨懨的丫頭能做到什麽地步。

可容離就這麽站著不動,許是這夜冷風吹久了,咳得就跟要翻腸倒肚一樣,卻只是氣定神閑地捏起帕子,掩在了唇前。

這一聲聲的咳嗽,猶如一記記響鐘,震得容長亭和姒昭心神俱顫,止不住哆嗦。

容長亭十根手指皮都磨破了,還將肉沫也蹭在了地面,近乎要露出森森白骨來。他嗓子當真啞了,就跟在鐵砂上磨礪,聲音甚是難聽,“丹璇,你果真回來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