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二站:“伊甸畫廊”(18)(第2/3頁)

火車樣樣周到,任由人挑選,現實裏無法享受的一切都能給予滿足,然而最可笑的是,享用著火車一切服務的人類,卻是車廂上最不值錢的貨物。

這無休止的列車,無休止的噩夢,賦予人最為殘酷絕望的命運。

左弦知道,自己不過是時間已到。

“他過來,只是想說這件事嗎?”

又過了十幾分鐘,木慈才冷靜下來,勉強接受這個事實,轉而問起清道夫的來意。

左弦饒有興趣地架起腿看他,雙手放在膝頭:“我還以為你很生氣,會沖上去打他一頓。”

“不要再開玩笑了!”木慈嚴肅道,“我現在是很認真地在跟你說話,清道夫到底來幹什麽,他總不可能是沒事來嘲笑你要死吧。”

“你覺得像我這樣的人,有著這樣的大腦。”左弦指了指自己的頭,看上去有點玩世不恭,“如果我活不下去了,會不會拖著你們一起死?”

木慈搖頭道:“你不是這種人。”

“你了解我多少呢,連清道夫都不敢完全相信我。”左弦的目光倏然冰冷起來,“你跟我認識不過兩站,除此之外毫無交涉,我可以漠視其他人的性命,同樣可以漠視你們的,如果我想騙你,你恐怕一點都察覺不到。你捫心自問,你對我的信任有什麽站得住腳的結論嗎?”

木慈沉默片刻,有些失落地點點頭:“確實沒有,我只是……一廂情願地信任你。”

“也不奇怪。”左弦輕笑起來,譏諷出聲,“畢竟死的人不是你。”

這次木慈仍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左弦。

沒錯,自己不過因為左弦的聰明才智而盲目信任對方而已,從認識開始,這個男人就展露並不穩定的性格,戲精附身,時不時又有些瘋瘋癲癲的,這些話聽起來刺耳,也許本來就是那麽刺耳。

有那一瞬間,木慈甚至想過:如果你真的這樣想,為什麽要說出來?

可說不準,左弦就是想看他自以為是的樣子,說的明明是真話,卻被當做是反話。

還有什麽打擊會比死亡更容易叫人性情大變。

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情況下,就算左弦全力配合,他們都不一定能活下來,更別說對方很可能轉念一想,就會跳到要他們命的另一頭去。

木慈救下來的也許根本就不是一個幫手,而是一個嶄新的死神。

為什麽不生氣呢?

左弦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麽欠打,在這種時刻,最不需要的就是刺激,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在這件事還沒被揭穿之前,他尚且能遊刃有余,可清道夫的到來打破了他最後一層皮囊,露出那個卑怯的自我。

他並沒有那麽坦然,跟以前一樣,他仍然恐懼死亡,因此渴望一場如及時雨的暴力,來讓自己麻痹在劇烈而持續的疼痛裏。

左弦下意識偏開臉,他並不想看木慈此刻的表情,會顯得自己很醜陋,比以往,比曾經,比所有的自己都更醜陋。

過了好一會兒,木慈才問道:“清道夫剛剛是來殺你的嗎?”

“啊,是呢。”左弦很快就反應過來,輕佻道,“你猜得真準,他喜歡解決不穩定因素,而我恰好是。”

木慈說出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可是他沒殺掉你,反而走了。”

左弦知道無法激怒對方,幹脆恢復戲精本性,用手指抹去不存在的淚水:“這大概是他作為朋友給我的最後一點信任了。”

才不是。

木慈雖然跟那個男人相處不久,但是如果清道夫真的信任左弦,就不會特意過來一趟,這完全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一定是剛剛他們倆打啞謎的時候,清道夫注意到了什麽他沒注意到的細節,確定左弦不會做這樣的事才離開的。

這也就是說,左弦剛剛只是單純在恐嚇他。

話音才落,木慈忽然給他臉上來了一拳,這一下非常重,讓左弦雪白的臉上直接青了一塊,他本人更是被打了個暈頭轉向,徹底倒在扶手椅裏,險些把扶手椅砸翻過去。

比起方才的蓄意挑釁,這次左弦是實打實地放松了警惕,完全沒做任何心理準備,沒料到木慈說翻臉就翻臉,熱辣辣的痛楚從顴骨處傳來,眼前烏黑一片,險些以為自己就要提前去見閻羅王。

“你幹嘛?!”左弦齜牙咧嘴地捂著臉。

木慈完全沒留情,自己也痛得不輕,他使勁兒甩了甩手,隨口胡扯:“沒什麽,我就是突然想試試看,力的作用是不是相互的。”

左弦:“……”

自知理虧的左弦沒有繼續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兩人安靜地洗漱完畢之後就躺在了那張早已冰冷的大床上。

窗簾拉得很厚實,黑漆漆的房間伸手不見五指,左弦雖然白,但到底不能發光,黑暗是人類最原始的恐懼,兩個人都閉著眼睛期望盡快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