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三站:“風宿青旅”(12)

要是單說鬼聽戲,大多人恐怕都摸不著頭腦。

可要是說到社戲,基本上就沒幾個人不知道的了,就算小時候沒隨著父母祖輩的一起看過,上學時也應該學過課本。

社戲是一種有關酬神祈福的風俗,通常情況下是幾個村子合起來一塊兒請戲班子來演戲,由村民們免費來看,最早時一般在春祭秋灶時舉辦,後來也就不分四季了。社戲到現在仍然存在,甚至要是老人來看,還能領到糕餅跟面條。

鬼聽戲則是一些偏僻地方的變種,只在七月十五當天的夜間唱,一口氣唱到第二天淩晨,有說是唱給祖宗聽的,也有說是唱給過路的孤魂野鬼聽的,總之不準活人來看。

走路時,楊卿卿不知道是為了科普,還是為了解悶,跟眾人解釋了一番“鬼聽戲”的來龍去脈。

柳澄對著人脾氣不小,對上鬼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顫巍巍地說道:“楊姐,你可不可以不要說了,好恐怖啊。”

楊卿卿安慰她:“沒事,我也說完了。”

村子跟戲台子都在土樓外頭,不過去送老人上山時走得是前門,這次眾人則從後門出去。

才剛走出土樓,眾人就看見遠處的荒地上搭著一個格外顯眼的草台,這次並沒有任何東西操控著他們,大概是因為戲台子的位置非常明顯,還掛著兩個紅彤彤的燈籠,尋著光就能自己走過去的緣故。

雖然一眼就能看到戲台,但實際上路並沒有視線看到的這麽短,反而顯得相當漫長。

土樓內外的天都是陰的,似乎只有村子裏才有月亮,四周是一片荒野,間隔地生長著一棵巨大醜陋的老槐樹,這些槐樹的葉子都已經掉光了,光禿禿的枝丫像是無數只張牙舞爪的鬼手。

夜風呼嘯,傳來沙沙作響的聲音。

走在最前方的左弦腳微微一頓,他忽然轉過身來,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苦艾酒等人立刻照做,木慈還沒有反應過來,陸曉意已經用另一只手蒙住他的半張臉。

這一下蒙得很死,幾乎叫木慈喘不過氣來,他下意識掙紮起來,陸曉意才微微放松些,用眼睛怒視著他,大概是在不滿木慈的不配合。

在這種淒陰恐怖的環境裏,加上左弦跟苦艾酒等人整齊劃一的動作,看上去非常詭異,減肥妹本來就還沒從之前同伴的死亡裏回過神來,這會兒更是提心吊膽的,一下子被嚇到了,她抓緊了朱紅圓籃,抖著嗓音,帶著哭腔一步步往後退去:“你們在幹什麽?說話啊!別嚇我啊!”

木慈已經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他一個箭步竄過去,屏住呼吸,試圖安撫她,自己首先做了一個捂住口鼻的動作,然後示意她跟著自己做。

減肥妹的眼淚很快湧出來,抽抽噎噎地詢問道:“這是要……要捂住臉嗎?”

木慈趕緊點點頭,其他新人這才反應過來,齊刷刷掩住自己的口鼻,減肥妹一邊哭一邊捂著臉,看上去就要崩潰了。

就在所有人都捂住臉準備重新啟程的時候,槐樹底下忽然傳來幾聲女人的輕笑,在這種寂靜且一覽無余的環境裏無異於晴天裏一個霹靂。

不少人都被嚇得喊出聲來,舒展博渾身都發起抖來,他驚恐地循聲而去,下意識大聲說話,像是要給自己壯壯膽:“沒人啊!”

左弦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柳澄已經被嚇失聲了,只是顫抖著緊緊抓住苦艾酒的胳膊,大氣都不敢喘。

木慈被嚇到的瞬間,下意識低下了頭,視線自然就轉移到了地上。

地上盤踞著槐樹的陰影,可在左弦的燈籠所照到的部分,那本該空無一物的樹枝上卻顯露出幾個影子來,黑黝黝的暗影非常幹瘦,像是被活剮了一半,絮狀的血肉絲絲縷縷地連接著骨頭,在陰影裏顯得藕斷絲連。

這些暗影此刻一動不動地掛在枝頭上,宛如一個個索命的吊死鬼。

老話說,槐樹屬陰,容易招鬼。

左弦恐怕剛剛就是看到這些東西,才停下來的。

這讓木慈下意識擡起頭,張牙舞爪的鬼手還在隨風擺動,可上頭什麽都沒有,這個發現讓他的四肢活像灌了鉛,幾乎要站不住。

左弦皺皺眉頭,蹲下來揭開圓籃的蓋,籃子裏頭裝著一大碟的糕餅,還有幾炷香跟厚厚的紙錢。

他從口袋裏摸出火折子“蹭”地一下點上,火光閃現的瞬間,一具長發的骷髏在眾人眼中一閃而過。

還不等眾人驚駭,濃重的血汙味混合著頭發被燒焦的氣味一道湧入鼻腔。

這兩種味道哪怕單拉一個出來都讓人不舒服,兩個混合在一起簡直是生化氣體,這下就連楊卿卿都忍不住吐了出來。

左弦居然面不改色,好像他不是所有人裏感官最敏感的那個,而是最鈍化的,他從籃裏抄出不少紙錢,用火點燃後一把揚在了空中,然後做了個“走”的手勢,一下子往前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