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五站:“死城”(12)(第3/3頁)

“沒事了。”

木慈重復了這句話,然後輕輕握了一下左弦的指尖,大概是仍處於驚慌當中的緣故,他溫暖的手生平第一次變得濕潤而冰涼,就像一具才死而復生的屍體。

過了很久,木慈都沒有松開,左弦也沒有讓他松開,只是保持著這個姿勢。

快傍晚的時候,四人找到了另一條河流,苦艾酒嘟嘟囔囔地抱怨著剛剛出了一身冷汗,之前澡算是白洗了之類的話,清道夫平淡地指點他:“現在可以繼續刮你的胡子了。”

今天的月亮格外明亮,像是有人在上面裝滿了一千瓦的燈泡,照得整片大地都像是要發光,於是木慈跟左弦決定下車清洗一下。

雖然是冷水澡,但對現在的狀況來講,也稱得上是奢侈了,沐浴露雖然號稱是牛奶味的,不過實際上沒有什麽味道,他依稀記得這是左弦挑的,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木慈順便把頭也洗了洗,然後換了套新衣服,毛巾搭在濕漉漉的腦袋上,覺得自己像是重新活過來了。

車邊生了一小團火,苦艾酒正在煮東西,他臉上的半邊胡茬總算被剃掉了,現在看上去光光凈凈的,左弦則吃飯,見著地上的影子就立刻回頭:“輪到我了?”

“是啊。”木慈點點頭,又看向火堆,有些遲疑,“煮東西不是會引來喪屍嗎?”

苦艾酒聳聳肩:“沒錯,所以我們準備吃完就跑,快吃吧,等會我們還要再坐一小時的車,說起來我的臟衣服都丟之前那條河邊了,看來接下來我們還得找點衣服,不然下次再洗澡,我就只能光著膀子裸奔了。”

這其實挺好笑的,不過木慈現在沒有心情笑,只是沉默地坐下吃著豆子跟肉罐頭,還有幾片幹面包,他轉頭看了看,警覺起來:“清道夫呢?”

“他說在附近看到了兔子。”苦艾酒含含糊糊地回答,“說不準可以給我們加個餐。”

很快清道夫就回來了,他是空手而歸,苦艾酒挑起眉頭:“不順利?”

“這又不是上街買菜。”清道夫平淡道,“而且我是去巡邏的,又不是為了去抓兔子,不過等我們找到睡覺的地方,倒是有一晚上的時間可以試試。”

過了會兒,左弦從河邊回來了,看上去神清氣爽,四個人將鍋裏煮的東西吃完,把火熄滅後繼續上路。

最後車被停在一片荒野上,只有孤零零的一輛車,這讓他們看上去顯得更加渺小了。

司機清道夫宣布:“今天就在這裏休息。”

他們的帳篷跟睡袋都丟了,現在還是得在車裏休息,左弦借口頭發還濕著,邀請木慈一起下車,苦艾酒倒是樂得一個人獨占後座,幾乎是歡送他們倆下車。

這片荒涼的平野上偶爾會滾過幾個成團的風滾草,不過都沒有靠近他們,明月亮堂堂地照在大地上,仿佛魑魅魍魎無所遁形,不過實際上這種光芒除了帶給人微弱的心理安慰之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左弦顯然看出木慈精神不濟,不過他沒有問原因,更沒有說什麽安慰的話,而是問道:“你想跳舞嗎?”

“跳舞?”木慈無精打采地回應他,有點難以置信,“這個時候嗎?這個地點?”

左弦微笑起來:“就在這兒,就是這時候,總要給自己找點樂子,平日我們都要趕路,還有什麽時候比現在更合適?”

他們明天還有路要走,還要去找新的加油站,要接近死城,要避免遇到喪屍……老實說,保存體力才明智,特別是經過今天下午的事之後。

“好啊。”可是鬼使神差的,木慈還是答應了,“不過跳什麽?先聲明,我都不太會。”

“不用特別跳什麽,就……只是晃晃身體,我會帶著你的。”

左弦將一只耳機塞在了他的耳朵裏,裏面放著通常木慈不會聽的音樂,他忍不住抱怨:“這是催眠曲?”

“你想的話也可以是。”

左弦抱住了木慈,並不是非常緊密的一個擁抱,寬松、略帶一點距離,更準確一點來講,應該只能算是摟住腰,另一只手則搭在木慈的手心裏。

他像個得體的男伴,又像個柔情的女伴。

然後他們跳舞,身體微微搖擺著,在柔和而明亮的月光下,在坍塌的社會裏,在生死合二為一的困境之中。

像一對普通的戀人那樣在音樂下輕輕晃動自己的身體。

他們靠得很緊密,幾乎臉就要貼著臉,這讓木慈忽然覺得很疲憊,他想起那張稚嫩而年輕的臉龐,想起了迸濺開的鮮血,想起了曾經死去的同伴,又想起幾乎要滾落到車底下的那個瞬間。

然後他什麽都沒有想。

他看不見左弦,只能看見左弦背後的月光,還有如搖曳的身體,每塊肌肉都完全放松著,沒有任何繃緊。

在這首美妙的樂曲裏,他們享受短暫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