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五站:“死城”(19)(第2/3頁)

木慈吐出一口氣,他茫然地看向左弦,好像沒有聽懂對方在說些什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下頭,看著被自己鉗制在地上淚流滿面的年輕人,對方嚎啕大哭,上氣不接下氣,看上去仿佛以為自己下一秒要死了一樣。

他就像是……就像是那個帶博士帽的喪屍,可能還要更小一點。

木慈觸電般地收回了手,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就只是擔心、恐懼,他想到了白天瘋狂的卡車三人組,擔心會發生某些他不喜歡的意外。

這時候木慈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想起那聲槍響了。

因為他擔心倒下的那個人會是左弦。

那個年輕人在木慈起來的時候就爬起來飛也似的逃跑了,左弦打量著他的背影,用一種評估貨物的語氣老練地說道:“如果現在有人開一槍,他跑的這幾段路算是白費了,希望他以後學會逃跑的時候就算找不到障礙物遮擋自己,也盡量跑出個曲線來。”

不過最終都沒有人開槍,年輕人還是成功離開了這個危險場合。

“你覺得他會是來做什麽的?”木慈忽然問道,他看著那個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手還僵持著舉在半空之中,“求救,還是……要點吃的,或者他就是看到火光,想找個同伴?”

左弦很平靜地握住他的手腕緩緩放下來:“不管是什麽,都跟我們現在無關了。”

這讓木慈忍不住看向他。

“他已經走了。”左弦講了一個他們都看見的現實,“所以不管他當時到底要做什麽,都並不重要了,除非你的強迫症逼你一定要得到這個答案,那我們就得加快腳步追上去揪住他,然後再問個清楚。”

“我才沒這麽無聊。”木慈哭笑不得。

他們回到了火堆邊上,看著空曠的街道,路燈基本上都已經滅了,光汙染在大自然的力量下節節敗退,只有那堆微弱的小篝火在黑暗裏照亮他們倆的輪廓。

“他還沒有準備好面對這樣的生活。”木慈的目光穿越火焰落在左弦的身上,看上去很安靜又困惑,“這個世界突然就變化了。”

“你也沒有。”左弦的目光幾乎是含情脈脈的。

火車上的感情有時候很接近吊橋效應,可每個人都無法避免的問題就是,在長久麻木的死亡邊境掙紮著,作為一個普通人類,他們的確需要另一個人來溫暖自己,就像是兩條躺在皸裂的河床上等死的魚,借著彼此相濡以沫。

否則崩潰跟死亡,總是要選一個的。

左弦認為他們之間遠比那更多,這也賦予他更多的耐心。

“我起碼有一些經驗了。”木慈反駁他,“雖然規則並不相同,但是……我對這些事有一些反抗跟適應的能力了。”

就在這個時候,木慈突然明白過來幾天前,清道夫跟他說“火車在活埋我們”時流露出的絕望究竟來源於哪裏了。

其他人早就看穿了這趟喪屍之旅掩藏在風景跟休憩之下的冷酷,它打碎完好的秩序,將所有的人類法則重新顛覆,人不再單純的只是人,他們會順其自然或是被迫變成另一個面貌的怪物。

這就是火車在做的事,他們早就對這種破壞習以為常,而其他人……這個世界的人,他們才開始適應或是徹底解放天性。

木慈做事情的時候很少會遲疑,正如他說的,他喜歡做那些事,喜歡幫助別人,並不要任何回報,可是逐漸升起的,還有翻湧而上對左弦的保護欲。

在這兩者相矛盾的情況下,他同樣做出了選擇。

“是不是中午的事嚇到你了?”左弦還在觀察他,小心翼翼的口吻,“你現在要深呼吸嗎?還是……要抱一下?或者我走遠點,讓你待在一個地方。”

“我剛剛的樣子很可怕嗎?”木慈情不自禁地問道,“很嚇人?”

左弦搖搖頭:“那倒不是。”

“我很擔心他會傷害你,而我可以傷害他,所以我就那麽做了。”木慈一如既往,坦白、直率,完全不加掩飾,“不是什麽應激反應,也不需要深呼吸。”

左弦看上去仿佛被什麽東西砸到了腦袋,天旋地轉的,他恍惚又受寵若驚地支支吾吾應了一聲。

社會本身就是一個狩獵場,演講家們在話筒前亢奮激昂地談論著人類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命運都是一堆屁話,毒雞湯。

體育早早就讓木慈明白過來,天賦、基因、血脈、家庭本身就不是人類可以自由選擇的命運;哪怕是人類劃出一條線的道德感,都不一定會讓你選擇自己變成一個好人,因為世界上還有句話叫好心辦壞事,一旦不慎踩到了,好人就會變成煩人。

更不要說,只要具有足夠的力量,人類甚至能操控另一個人的命運。

這跟狩獵沒有差別。

文明是野蠻的遮羞布,體育競技是和平友善的外皮下最接近廝殺的慘烈戰場,木慈對外在變化的適應來源於他的抗壓性,競技需要一顆大心臟,他幸運在曾經是個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