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六站:“巴別”(09)(第3/3頁)

那個人的臉上有一種壓倒式的悲哀跟傷痛,讓木慈於心不安起來,這麽說可能會有點變態,可是他真的對‘自己’產生了憐憫之情。

他沒有說話。

木慈卻隱約能感覺到對方在想些什麽。

這一切只是偶然。這個意識在他的大腦裏說道。

即便只是偶然,可人生本來就是有很多偶然相碰撞而造成的。木慈不以為意地擦了一把臉,他開始覺得這趟旅行有趣起來了。

當然,木慈也承認,如果他在這一切發生前遇到左弦,可能會很討厭這個男人,可是現在大不相同,他喜歡左弦的臉,喜歡左弦的手,也喜歡對方略有些浮誇的語調方式,就像是你在看到一棵光禿禿的樹前,已經知道它能開出多漂亮的花一樣,感覺當然就會變得完全不同。

跟喜歡的人在這種現代社會開啟一場冒險之旅,聽起來很特別。

“那個倒計時到底是什麽意思?”木慈換了自己的睡衣,對著鏡子詢問道,“你告訴我,指不定我們就能結束這一切。”

對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好吧好吧。”木慈嘆著氣,他覺得自己今天做得還不錯,過得倒也算順心,他把吃剩的外賣盒丟進垃圾桶裏,小聲發著牢騷,“我知道,我要自己找答案嘛,推理小說也是這樣寫的。”

事實證明,人一旦開心起來,看待事物的方式都會不同。

在這一切剛發生的時候,他覺得糟透了,不過後來發生的一切就讓這件事變得沒這麽糟了。

木慈不擅長跟女性交朋友,不過溫如水很好,他不確定是自己覺得很好還是怎麽樣,不過他應該沒弄得太糟糕,一整個晚上他都沒有往對方的鎖骨底下看,再差最多只是笨蛋,起碼不會是色狼跟流氓。

而溫如水對他的態度要比對結賬的左弦好,這也讓木慈松了口氣,畢竟他是最後來的,有時候落單的人難免會比較尷尬些。

他已經很久沒有融入過新圈子了。

“它即是結束。”

那個木慈說,他並不是真的非要存在鏡子當中,就像第一個晚上,他站在床腳邊一樣,說出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他的臉色很蒼白,木慈望著他,感覺到心臟撕裂一般的劇痛。

這讓木慈不得不捂住胸口,他忽然想到了左弦晚上的模樣,這不是恐慌,是疼痛,是壓倒性的痛苦。

人們在很長一段時間都認為言語跟想法是沒有效力的,它是輕飄飄的,沒有實體的存在,它無法讓人頭破血流,無法割開人的身體,直到現在,你也絕不能因為別人大聲讓你去死而將他告上法庭。

可如果對方拿出刀捅了你一個窟窿,這就完全另當別論了。

這是完全錯誤的,人的靈魂也同樣是輕飄飄的,沒有實體的存在,棍棒跟刀槍能在身體上留下眼睛可見的傷害,而想法轉換成的言辭帶來的侮辱則深深烙印在靈魂上,一點點地摧殘折磨,直至崩潰。

它們帶來的傷害是相同的,只是每個人的靈魂上都沒有長眼睛。

所以人們會有意識地去控制自己的行為,卻未必能管住自己的嘴跟大腦,畢竟在過去許多年裏,沒人鞭撻過他們做這些事。

木慈困惑地看著自己,站在床腳的這個自己。

他忽然感覺到一點不安。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某個念頭,深深傷害了眼前這個男人。

這種感覺就像是……就像是……就像是他在招待一名苦行僧時,在桌子上擺滿了豐盛的酒肉,擺出無數金銀珠寶,誘騙對方下地獄一樣。

木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