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第七站:“極樂島”(15)

在兩個人走出咖啡廊大概十分鐘左右,毫不留情的滂沱大雨終於小了些,雨絲變得纏綿而多情起來,雨衣上的水流滴滴答答地流下去,鞋子已經濕透了,不過還算能夠忍受。

在雨裏行走,必不可免會放慢速度,他們大概花了半個小時回到之前的石廊柱下。

路上空氣裏又再爆裂開那些奇特的噪響,兩人仍然為這動靜而為之緊張了一瞬間,甚至不自覺地停住腳步,面面相覷。

“它又響起來了?”木慈指著空氣,有些迷惑不解,“為什麽?”

木慈當然不會覺得是左弦對自己生出惡意來,也許是感情的緣故,他對左弦有一種盲目的信任感。

於是當他用著天真的表情詢問左弦的時候,左弦荒謬地感覺到一點好笑。

為什麽不懷疑我呢?你不是之前就懷疑是我傷害了莉莉絲嗎?

從某種角度來講,木慈是有一些鈍感的。

大概是因為長期的體育生涯,他遠比表面看起來更容易忍受疼痛,左弦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發現這一點的,就好像順其自然地從想要親近的夥伴變成親密的戀人一樣,他對木慈的認知也在順其自然地增加。

不過他的遲鈍,並不僅僅展現在忍耐疼痛上。

當然,木慈在很多細微的地方也是敏感的,他能察覺人的情緒,意識到情況的不對勁,在襲擊到來時做出反應,這些方面,他遠勝過絕大多數人。

也許正是因為注意力分給大部分人,木慈很少在自己身上花心思,又或者說,他不是很在意大部分事,他對事情甚至感情的分辨往往是含糊曖昧的,喜歡就更進一步,不喜歡就搖頭拒絕,簡單明了,要是再復雜一點,他就很難處理了。

左弦與木慈正相反,喜歡將所有變化剖分拆卸,直到每條脈絡都清晰地在自己眼中展開,牢牢地將事物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他從不懷疑木慈真誠地愛著自己,也正因如此,才不想失去。

時鐘已經敲響,隨著被發現的規律,命運掙脫出麻木停滯的循環,正毫不猶豫地往可預想到的分離前往,可是木慈還沒有從這死水般重復的狀態裏徹底蘇醒過來,他未曾意識到這也許是兩人最後相處的機會。

左弦故意戲弄他,將一切說得曖昧不清,讓木慈深陷困惑,自己卻也為他團團亂轉。

“說明在潮的世界裏,可能會發生一樁惡行。”左弦最終還是輕描淡寫地為他解釋,“簡單來講,這兩個世界最大的共同點是惡意,產生惡意的人會被另一個時空定位,以此互相狩獵攻擊,這個動靜實際上不是威脅,而是暴露。”

木慈呆了一下,他一時間困惑起來:“你的意思是……莉莉絲當時受傷……實際上並不是你做的,而是……而是她心裏產生惡意,被潮時空的新人定位到了?”

“按照我的猜測,正是如此。”雨越來越小,看上去似乎就快要停下了,左弦擡起頭觀察著氣候,漫不經心道,“你還記得之前我用飛鏢刺中的那些液體嗎?”

“記得,不像人類的血,也沒有毒性。”木慈想了想說道,“我們本來猜測是怪物。”

左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飛鏢當時根本什麽都沒穿透,直接掉下去了,可怪物還是受傷了。海邊那具屍體的手上,同樣有個飛鏢的傷口,我想是我的惡意觸碰到他,給他留下了同等模樣的傷。”

“按照分析來看,那些滴落下來的像血一樣的東西,是他喪失的勇氣跟攻擊欲。”

然後,恐懼就趁機要了他的命。

“我簡直像是在聽天方夜譚。”木慈忍不住搖起頭來,“這種東西要是讓我自己來想,我恐怕這輩子都想不通裏面的關鍵,你到底是怎麽想到的?”

左弦倒是對此不以為意:“規則,火車帶我們前往的不同站點,本身都各有各的規則,有些跟我們的相近,有些則跟我們的截然不同。好比出現鬼之後,你仍然大喊這不科學,是毫無意義的事,倒不如去接受跟理解新的規則,就像旅遊要接受當地的風土人情一樣。”

“雖然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這也不是我說想通就能想通的啊。”木慈下意識想去摸自己的頭,結果摸了一手的雨水,雨帽冰冰涼涼的觸感讓他下意識收回來,覺得被水珠爬過的手肘一陣陣發涼,臉皺了皺,“這樣說的話,莉莉絲不是害怕我們傷害她,而是畏罪潛逃嘍?”

這個說法讓左弦忍不住微微一笑:“畏罪潛逃,嗯,差不多算是這樣吧。”

其實這些東西一點都不難猜,只要將東西都連在一起就好了,只不過多數人習慣用固定已久的想法去推測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更何況木慈全程都沒有參與其中,他就更難以從另外兩人身上搜集線索判斷,這樣的情況,雖說也許能誤打誤撞活下來,但實際上卻也未必了解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