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陳明望著少年眉眼間的不耐煩,後悔沒有調查宋醉的來路了,明顯嫌人少沒打過癮上門找麻煩了,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裏。

他布滿皺紋的額頭上滲出冷汗,能雙手拎起兩個壯漢對付他還不是小菜一碟,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白花怎麽成了霸王花?

陳明努力保持著鎮定,揚了揚手機威脅尋釁滋事的少年:“我可以報警。”

宋醉僅僅哦了一聲。

“我已經報了。”

對一個老頭子動手有些沒面子,送監獄失去自由勞動改造就行了,畢竟尊老愛幼是華國傳統美德。

陳明掩下慌張老神在在否認:“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即便警察來了也是有證據才能抓人,他不覺得向來忠心的手下會出賣他。

宋醉揚眉播放手機的錄音。

手機裏傳來陳明手下洋洋得意的聲音:“多蠢才會問我們來幹什麽,當然是來綁架你的,要怪就怪你男朋友惹到了陳明,可惜這麽漂亮的臉了。”

陳明發白的瞳孔猛然收縮,恨不得兩個手下昏死過去,兩個廢物留什麽證據,要是抓到了人也就算了,可被人輕松打成了死狗。

誰能想到眼前的少年是個硬茬兒?

他聽到不遠處的警車鳴笛聲,沒想過自己的後半輩子會在監獄裏度過,想也沒想奪門逃跑。

他身上的錢足夠他偷渡到國外,委曲求全過普通中產生活總比在監獄好。

然而陳明剛跑出門沒兩步就被少年從身後拽住了,他感受到後頸傳來的力道,知道不可能從宋醉手裏脫身。

陳明忍不住開口:“你幫著賀山亭會後悔的。”

宋醉就無語。

他沒想過幫賀山亭,誰讓陳明主動撞上來,老畜牲拉的仇恨跟他有什麽關系?

當著外人的面宋醉自然要說好話:“他那麽好我為什麽不幫他?他是我見過最單純的男孩子。”

單純到在醫院裝病是嗎?

單純到拿下賀氏是嗎?

單純到讓他破產是嗎?

陳明差點氣瘋了,男孩子三個字在他腦子裏魔性回蕩,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賀山亭好什麽好?”他嗓子裏迸發出尖利的嗓音,“不過是個生父不詳的野種。”

宋醉看過馮思文發來的豪門文,比起嘆為觀止的豪門恩怨,生父不詳不算什麽,況且以賀山亭母親的身份地位,生父是誰根本不重要。

他極為漠然回應:“確定是賀氏血脈不就行了?”

即便許家人知道也會裝作不知道,在權勢面前血緣比紙好不了多少。

陳明本想兩人產生嫌隙,他進監獄也不會讓賀山亭好過,沒料到宋醉對這件事如此平靜,他愣了愣才開口。

“你還不知道他腦子有問題吧?發病時被綁著鎖鏈關在地下室,要不是沒有孩子怎麽輪得上他繼承賀氏?”

陳明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賀山亭的畫面,賀山亭的母親約他談上市的事,偌大的墻上掛滿了賀山亭的照片獎狀。

他從照片上看到了八、九歲的賀山亭,皮膚蒼白的混血,許是剛參加完擊劍比賽眉眼冷淡,看著便是矜貴的模樣。

徹頭徹尾的賀家人。

他感嘆賀山亭小小年紀就出眾,身上隱約有上位者的氣息,不難想象長成後會是何等風采。

然而正當他要從賀家告別時,聽到地板下傳來令人頭皮發麻的動靜,他看到一個面無血色的小孩兒用手扒開了地下室的門。

那小孩兒手上被綁著銀質鎖鏈,手指因為扒門而鮮血淋漓,滴答滴答往下淌血,像只被鎖住的幼獸。

從那雙藍灰色眼睛他認出是賀山亭。

“他母親呢?”

宋醉不相信陳明的話,雖然他不喜歡阿亭的母親,但有阿亭的母親在誰敢把阿亭關在地下室。

“有誰會喜歡一個有病暴虐的孩子?他在擊劍比賽裏無視裁判刺傷了人。”陳明臉上浮出扭曲的笑意,“就是他母親把他關在地下室的。”

“想想也知道。”陳明嘆了口氣,“像他母親那樣完美的人怎麽會忍受自己的孩子是個殘次品,所以就不讓任何人接近好了,我看到他的時候他連怎麽說話都忘了。”

宋醉緊緊捏著手。

他不願意相信陳明說的是真的,但陳明沒必要對他說假話,很難想象驕傲挑剔的阿亭會孤零零被關在地下室,沒有人說話沒有漂亮的衣服。

他的阿亭得有多難過。

“許家那位是個心軟的,居然勸他母親把人放出來,給他在西南找了醫生安排了住處。”

宋醉突然明白了為什麽會在偏僻的西南碰上阿亭,那個時候阿亭就住在山林盡頭的建築裏吧,名為養病實為囚禁。

陳明語氣透著遺憾:“是我的話就餓死那賤種,裝什麽高貴呢?”

他最看不慣賀山亭倨傲的模樣,顯得自己有多高人一等似的,明明過去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