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夜的夢

這似乎是入夢以來,第一次有成年人看見他呢。

少年看著被束縛在擔架床上,現在已經死去的,胸襟前血跡斑斑的男人,思考著這所代表的含義。

自那一天,確切地說就是他正式邁入十三歲的那夜以來,這是他第三次進入到這個夢境當中——馬戲團男孩迪克所展示給他的蝙蝠鏢以及蝙蝠俠的傳說預示著這一次他的夢和之前兩次夢到的事情是具有相關性的,姑且就把這三個夢當做同一個夢境看待吧。

在之前的夢當中,除了迪克以外,在馬戲團裏有那麽多人,沒有一個是能夠看到他的存在的——而就在今夜,在蝙蝠車上遙遙看見的那個朝他望來的藍皮膚有著惡魔尾巴的小男孩,是第二個發現他的人。

久作幾乎就要認定自己只能被某些小孩子所看到了。

但現在,情況產生了變化。

稻草人注射到男人身體當中的不明藥劑似乎含有某種強烈致幻成分——久作並不認為自己長得有這麽可怕,而且他也沒有發動自己的異能力,所以唯一的解釋只能是男人因為致幻劑的效果在極度癲狂和思維混亂的情況下不知為何窺見了他的真面目,又或許是注意到了他懷中抱著的人偶,而這種藥劑的副作用也是顯而易見的。

一名成年男性,這是自他進入夢境以來,第三個看見他的人。

確切地說,只是在瀕死時,短暫地看到了他一下。

……

那麽理由呢?

到底是什麽條件觸發了他對夢境中的角色的“篩選”呢?

少年始終認為自己能夠被夢境中的某些人看見,並非是完全隨機的,而是具有某種隱秘的含義的。

畢竟這是他的夢境,夢境雖是無序的,混亂的,意味不明的,但其本質上卻是人的潛意識的折射。

比如他特別想在生日的那一天出去玩,於是就在夢中來到了馬戲團,認識了飛翔的格雷森家族的羅賓男孩迪克,那只自由的,驕傲的,渾身閃著光的小鳥。

又比如他剛剛見識到那枚造型獨特的蝙蝠鏢,便來到了蝙蝠俠的車上,坐了一回他的副駕駛。

種種跡象都表明,這個夢境是具有強烈的邏輯性的,所有的事情都在冥冥中遵循著某種規律。

那麽,這個規律是……

少年轉過頭,徑直望向稻草人——從他的角度,兩人是在互相對視。

稻草人的面罩上的兩個洞戳得草率極了,久作只能隱約從那面罩下看到一雙碧綠的眼睛。

那無疑是一雙充滿邪惡想法的眼睛。

果不其然,稻草人朝著他走近了一步,湊過去細細打量。

從距離上看,他幾乎貼到了少年的身上,久作可以嗅到他身上那股奇怪的,消毒劑和稻草混合在一起的氣味。

無論是哪個哥譚人,都很難近距離面對稻草人不打顫,因為他是恐懼的化身,他不講秩序,致力於挖掘出所有人心智的弱點。

但少年的表情卻鎮定極了,仿佛他面前的這個裝扮古怪的科學家只是在遊樂園發氣球的吉祥物,他好奇地近距離打量著對方,甚至還上手摸了摸對方的面罩。

有點粗糙,看起來質量不太好。

“嗯?”

稻草人擡起手撓了撓自己的下巴,好像感到有些瘙癢,他的目光錯過了少年的臉頰,而直直移動到了他的頭頂——他在打量那個警示標志,但他注定一無所獲。

他看不到自己。

少年並不感到意外。

稻草人,這個藏在恐懼面罩後的家夥,他的眼神固然邪惡,但卻有些過於精明了些——這或許是一個瘋狂的科學家,只不過他瘋狂的程度還沒有到達某種界線。

換句話說,他根本還沒瘋呢。

只有瘋子和小孩看得到自己。

少年飛快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並且欣然接受了這個設定。

畢竟他是“夢野久作”呀。

只有遠離現實,能夠連接夢境的人才能夠看見他,而那些忠於現實,滿腦子利益得失的死板而又過度理性的家夥,只會讓他一次次失望和不開心而已,他才不想要令那些無趣的對象看見自己呢。

一旦想明白了這點,少年的心情又變愉快了起來。

整個夢境都是他的遊樂場,是只屬於他自己的奇異世界,他只要在這裏隨心所欲地做自己就可以了。

……

“老板,不好了!”門外跑進來一個端著槍的警衛,“我們的貨被條子端了!”

“什麽?!”

久作興致勃勃地看著稻草人揪住手下的衣領,隔著面罩都能感到他那無能狂怒。

“你再說一遍?”

“老……老板,瓊斯還有尼克他們都進局子了,據……據說是蝙蝠俠暴揍了他們一頓,放走了那些變種人小孩,還叫來了條子們。”

“蝙蝠俠……”稻草人口中重復著這個名字,“蝙蝠俠……又是蝙蝠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