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夜的夢

“我的孩子被詛咒了……”

“我的孩子被詛咒了……”

純白的軟墊病室當中,披頭散發的女人抱著膝蓋蜷縮在墻角,嘴中呢喃著同一句話,雙眼直直地望著前方。

“不……不……不……”

她忽然搖起頭來,語氣越來越激動,頻率愈發瘋狂。

“不!”

她騰得一下從地上跳將起來,撲到了觀察窗的玻璃上。

“不……不是的……”

“你不是我的孩子!”

女人那布滿血絲的眼球滾動著,雙手和鼻尖緊緊貼著玻璃,視線鎖定在了觀察窗的某一角。

“是你!你就是詛咒本身!你不是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女人歇斯底裏地尖叫著。

隔著一面薄薄的玻璃,發色半黑半白的少年抱著自己的玩偶,歪了歪頭,用一種純然好奇的目光看著面前的女人誇張地動著自己的嘴唇。

隔音玻璃將那些聲音完美地隔絕在另一端,少年只能看到女人發瘋似地拍著玻璃的舉動。

“媽媽在說些什麽?”

“她只是見到你太高興了而已。”

頭頂,一個滄桑的男低音傳來。

披著黑色大衣的男人點燃一根香煙,塞進嘴角,淺淺地吸了一口又吐出,然後徐徐道。

“是嗎?”

年幼的久作轉過頭,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同樣學著母親的動作過去,額頭抵在玻璃上貼貼,眯著眼睛道。

“久作也很高興見到媽媽哦~”

“先生,這裏不能抽煙。”經過的女護士禮貌地提醒。

“嗯。”男人低低應了一聲,轉過身,“走了,久作,該’工作‘了。”

“啊——”男孩兒失落地拖長了音,但還是抱著娃娃跟上去,只是嘟著嘴道,“久作不喜歡工作,就不能不工作嗎。”

“沒有人喜歡工作,但他們都不得不工作,這個社會不需要無用的人。”

“工作有什麽用呢?”

“你可以和新朋友一起玩。”

“但是那些‘新朋友’都好無聊,而且不一會兒就全部都壞掉了。”

“這就是人類的本質,他們的內心就是這麽脆弱的東西。”

“爸爸,你也是這樣嗎?”

“是的,沒有人是例外的,所謂的鋼鐵一般的意志,只是謊言,不只是我,你,也是一樣的,久作。”

“每個人都會壞,只是暫時還沒有被剪斷那根關鍵的線而已。”

……

玩偶的顱頂被撕壞,棉花從缺口處跑了出來,少年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手臂上綁著的繃帶已經被溢出的血徹底染成了紅色,紮在繃帶中的刀片已經更深地紮進了手臂當中,纏滿荊刺的鐵絲勾住了手掌和虎口的血肉,浸沒了血液的鐵絲已經成為了黑紅色。

很痛,比疼痛更加難耐的,是一種對於事件失態升級的未知。

一種恐懼。

少年緩緩擡起頭,無數穿著白色防護服的人朝他走來,逐漸沒過他的雙眼。

“人偶……腦髓……他在那兒……”

“傷害他……傷害他……”

“撕毀他……必須撕毀他……”

久作不由地抱著玩偶向後退了兩步,他的背脊抵上了冰冷的墻壁,這裏已經是墻根。

少年穿著白色睡袍,稚嫩的臉上多了幾分茫然無措,他左右看了看,那些陷入瘋狂的大人卻已經陷入了自己腦海中的恐懼幻想中,而強烈的情緒轉化成了更加激進的憤怒,驅動著他們的舉動。

“殺了他!”

“沒錯,殺了他!”

有兩個穿著防護服戴著防毒面罩的男人率先大吼著沖了過來。

男孩兒僵在了原地,被左右夾擊無處可逃,拳頭的風聲已經呼嘯而至,轉瞬來到了面前。

砰的一聲巨響!

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他睜開眼。

黑色的披風拂過臉頰,帶來一陣濕冷的風。

漆黑的哥譚騎士單膝跪地,一手抓著一個男人的頭顱摁在地面上,嘴唇繃出一條嚴肅的直線,他直起身,高大的身形頃刻遮擋住了整個少年。

他側過身,那雙深沉的鈷藍色雙眼不帶任何感情地掃過男孩現在所站立的位置。

那視線有如實質,令人感到一陣被震懾的戰栗。

少年恍然回神,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光潔的手臂皮膚映入眼簾。他的體質相對不容易產生疤痕,前些年那些縱橫交錯的劃傷和刺傷經過這段漫長的禁閉時光,已經自我修復的看不大出來了,剛剛他所看到的的那被鮮血染紅的繃帶,不過只是幻象而已。

久作因為自身的異能力的緣故,本身就對精神類的藥物有一定的抗性,能夠令他也短暫地受到影響,可以想象稻草人的毒氣的致幻作用有多麽強大。

然而,在這般強效的毒霧當中,卻有一道身影仿佛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一般,堅定地屹立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