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夜的夢

“迪克……”瑪麗摟住他的肩膀，“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沒有說謊，這是真的。”

“你還好嗎？他有沒有把你怎麽樣？”瑪麗上下打量著他，看樣子恨不得把他扒光檢查一遍看看有沒有大礙。

“我很好，媽媽，Q他不會傷害我的。”

“你和他在一起玩了多久了？”

“也沒多久……就是從上次，我在道具間發現他開始的。”迪克老老實實地回答。

“上帝啊……”

那也得有快一個月了。

瑪麗在胸口畫了個十字，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繼續問道，“他經常來嗎？”

“也沒有，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現了。”

“聽我說，寶貝。”瑪麗依舊放不下心，用一種焦慮的眼神看著他，“你不能和他繼續往來了，知道嗎？下次他再來，你就告訴媽媽。”

“為什麽？”迪克也有些焦急，“媽媽，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話？”

“這不是你的問題，迪克，你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麽……東西，這太危險了，你不能相信這樣的存在。”瑪麗倏地一下站起來，“這樣不行。”

“媽媽……你要做什麽？”

“我沒想到這裏會有這種東西，我們要趕緊離開這裏，我去和哈利先生說一聲，我們今晚就離開。”

“什麽？不！我還沒有和Q道別。”

“聽話，迪克，我去叫約翰，你去收拾東西。”瑪麗走了兩步，又回來，拉起迪克的手，“戴好這個護身符，一定要戴好不要摘下來，知道嗎？”

迪克根本插不上話，眼睜睜地看著瑪麗站起身來急匆匆地就要走，他心一橫。

“媽媽！”

瑪麗轉過身。

站在她身後的男孩仰頭望著她，那雙和她幾乎一模一樣的藍眼睛中滿是堅定的光芒，一擡手把那手繩從手腕上薅了下來。

“我不需要這個。”他托著這個手繩，一字一句道，“我相信Q，他不會害我的。”

“而我也不會害他。”

話音剛落，男孩收攏手掌心，身體後仰擺出了投擲的姿勢，然後在瑪麗的高喊聲中將手中的東西拋了出去。

“不！”

瑪麗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面前的孩子。

“迪克，你在做什麽？！”

男孩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愧疚，但卻又倔強地站在那裏，抿著嘴唇，擺明了不會改變想法。

瑪麗又急又氣，轉過身，快步走下階梯，撥開大篷車旁的灌木叢走了進去，低頭在那銀色護身符可能落下的位置四處尋找。

那東西質量並不大，按理說落點不可能很遠，可奇怪的是，不管瑪麗怎麽找，那個手繩就是不見了。

……

男孩一個人坐在馬戲團高高的桁架上，看著空蕩蕩的座位第一排。

Q生日那一天，他就坐在那裏，所有人的最前方。

少年仰著頭，頭上的皇冠閃耀，他和所有人一樣仰望著在高台上展開雙臂飛翔的他，右眼中的金色星星閃爍著，左眼中的金色圈圈旋轉著，發散著崇拜又憧憬的光芒。

那種眼神是如此的純凈澄澈，迪克能夠深深感受到少年心底的愉悅和享受，就好像，就好像他之前從未見過如此五彩繽紛的世界一般。

令人總想去帶他見識更多，更多。

迪克帶著Q第一次看到馬戲團表演，第一次去電玩城玩耍，以後，他還想要帶著他去體驗更多有趣的事情，馬戲團走到哪裏，他們就到哪裏去打卡，就這麽環遊世界！豈不快哉？

Q他只有迪克這一個朋友，迪克難道不是嗎？馬戲團常年流浪的經歷令他只能淺嘗輒止地和不少同齡人結了“一面之交”，除了馬戲團的成員們（他把他們當做家人）以外，男孩幾乎沒有什麽死黨朋友，這在同樣年紀的孩子當中是非常少見的。

迪克很珍惜這個好朋友，孩子們之間的友誼是很奇怪的，他可不在乎Q到底是什麽，他能感受到對方的善意，那就足夠了。

但是迪克知道他今天做的舉動惹得媽媽不高興了。

他比普通的孩子要早熟得多，他知道母親的行為是出自好意，但他又無法令瑪麗相信Q的無害，取舍之下，男孩只能做出這樣決絕的舉動來表明他的態度。

可決絕之後，他自己也難受。

男孩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大人就不願意相信這個世界存在單純的善意呢？

……

“迪克。”

清脆的嗓音在桁架的另一頭響起。

男孩倏地扭過頭。

發色半黑半白的少年踮著腳輕盈得像一只貓似的走過來，白色的劉海拂過他的前額，兩撇秀氣的眉毛下面是一雙特別的眼睛。

“Q！”

迪克驚訝地收回在空中回蕩的雙腳，在桁架上站起來。

他伸出手虛扶了一下走到他身旁的少年，但對方似乎並不需要他的幫助，在狹窄的空心桁架上如履平地，輕松地走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