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一夜的夢

此刻正是淩晨, 港口黑手黨的地牢外的通道當中，當值的長宗武正背手而立。

身旁的同事頻頻打著哈欠，他倒不是很困, 只不過站姿也沒有之前那麽一絲不苟了。

畢竟這裏是人跡罕至的地下室深處，除了送餐員和偶爾會來探望的尾崎紅葉以外，幾乎沒什麽人會來到這裏。

寂靜的地牢落針可聞，這個點，他們看守的那位大人正在睡覺。

近日那位大人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 醒來之後的心情也逐漸趨好, 這令負責看守地牢的幾位警衛都不由地有些慶幸，仿佛以往那些棘手的場景都只是一場夢。

長宗武倒是沒有什麽實感，他向來是個循規蹈矩之人，不會過多地去問“為什麽”——自打前些年在外勤任務中傷到了腿骨後，他便無法再劇烈運動, 因此被首領以“體恤下屬”的名義明褒實貶地發配到了這個崗位。

像他這樣來填補空缺的人不在少數, 來到這兒的警衛多是從危險的外勤任務中退下來的前武鬥派人員。在外人看來，這似乎是個空手套高薪的閑職，但只有像長宗武這樣在這個崗位上待了數年的人才明白, 這個看似遠離硝煙的“看守”崗位，更新換代的頻率可一點不比彌漫著炮火硝煙的外勤任務來的要慢。

起初剛來的時候, 長宗武也難免像其他人一樣掉以輕心, “不就是個孩子嘛”，大家都這麽說著。但一次又一次的前車之鑒讓長宗逐漸清醒——那位大人就像是蛇, 看著纖細幼小, 有著花紋斑斕的迷惑性外表，平時總是乖巧地蟄伏在一處不動彈，就算動起來也是慢吞吞的, 你以為你可以將他捧起來慢慢把玩，可以與他親昵，教他識得人性，可當你掉以輕心的時候，他就會露出那猩紅的蛇信和森白的毒牙，在你的痛處狠狠地咬上一口，將你的靈魂拖入那致命毒液帶來的冰冷又迷幻的陷阱中。

但強大的武器在帶來危險的同時也會帶來巨大的價值。令人生畏的異能力，便是少年的價值。

異能力者。

這四個字在以實力為尊的港口黑手黨就是地位的代名詞。

所以哪怕少年常年被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禁|閉室裏，他們依舊得尊稱他一聲“Q大人"。

為什麽即便他曾經犯下比背叛黑手黨更加嚴重的過錯，令黑手黨成員死傷慘重，那位站在金字塔尖的BOSS依舊沒有下達處死他的命令？是因為他尚且年幼嗎？不，恐怕不是的。

是因為那異能力，【腦髓地獄】就如同懸在橫濱所有黑幫心頭的一片烏雲，只要少年還存在一天，他們就永遠不敢對港口黑手黨不敬，這般恐怖的威懾力，恐怕唯有當初的【雙黑】能夠媲美。

正因如此，首領不僅不會殺他，甚至還要好吃好喝地供著他。

這樣即便有一天，利刃需要再次出鞘，只要簡單磨一磨，便能夠再次光亮如新，又是一把殺敵如麻的好兵器。

是這樣嗎？

有時看著監視窗裏少年的身影，奇怪的想法會蹦進長宗武的腦海裏。

蛇是很難被溫暖的，你以為你已經焐熱了他的心臟，但只需要松開一會會兒，他就會重新變回那個冷血動物。

哪怕當初首領待他如同親子，在現在這般物是人非的情況下，少年果真對當初翻臉無情將他投入地牢的首領沒有絲毫芥蒂嗎？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輕響聲打斷了長宗武的胡思亂想，他的左耳微微動了動，分辨出聲音是從地牢內傳來的。

這令他瞬間警覺起來。

是起夜嗎？但那位大人從來沒有這樣的習慣。

那聲音離得越來越近了，像是冰冷的爬行動物在地面上拖行，濕冷的尾部滑過地毯，又貼著鐵門開始蜿蜒向上。

“……是誰在外面？”門後傳來了一道稚嫩的嗓音。

似乎是因為剛剛醒來，少年的聲音沙啞極了，音量也很小，長宗幾乎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按照規矩，他沒有回答對方的提問。

“長宗……你是叫長宗吧，森先生說過，你要滿足我的一切要求。”

門後的聲音又近了一些，近得有些過頭了，像是貼在了門上，長宗武一想到那個畫面，就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BOSS說的是，如果您有什麽合理的吩咐，我可以替您傳達。”

“那麽，”那個聲音頓了頓，“我要見森先生。”

“十分抱歉，這屬下恐怕無法做到。”

“……我要見森先生。”對方根本不聽他的解釋，用那平靜的聲調重復道。

“十分抱歉——”

長宗還要再道歉，身旁的同事已經搶先打斷了他。

“哎呀長宗前輩你就別和他多費口舌了。”

那名黑衣人上前一步，湊到門口的監視窗前，他知道以少年的身高是絕無可能夠到這兒，所以明目張膽地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