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太後在裴瑤眼裏是個很奇怪的女子,詩書才華,朝政大事,醫術精湛,現在又會刺繡,她還有什麽不會的?

燈火下的女子清冷淩然,哪怕有燈火熏染,都沒有幾分煙火氣息。

絲絲涼涼的感覺,侵入骨髓,裴瑤頓時清醒過來。

“太後,您在繡什麽?”

“閑來無事,繡些竹葉玩兒,大漢江山都快沒了,皇後趕緊收拾收拾逃命。”太後將繡工隨手擺在桌上,擡首去看皇後。

裴瑤今日心裏裝著事情也無心打扮自己,一只鎏金的金鳳步搖外並無其他配飾,雲鬢簡單。

緩步走來之際,步搖在地面搖曳出細碎光影,金色更是熠熠生輝。

“太後在呢,我不走,我同太後共進退。我與旁人不同,孑然一人,不需顧慮太多,只要跟緊太後就成。”

太後輕笑,“皇後就不怕掉進哀家的火坑裏去?”

“我本就在火坑裏,還怕太後的火坑?難不成太後想和我比坑裏的火大火小嗎?”裴瑤故作一問。

太後被問得一怔,確實,皇後眼下就已經在火坑裏,倘若皇帝死了,她就成了太後。

十七歲的太後,也算是大漢朝的第一位。

太後輕笑,“皇後,倘若你做了太後,你最想做什麽事?”

“我?”裴瑤疑惑,不假思索道:“有朝一日,我若掌權,必先將太後拉上我的床。”

太後驚愕,目不轉睛地盯著皇後:“你就想到這件事?”

天下幸事那麽多,皇後真沒出息。

“這件事便可,太後權柄在握,我若成為太後的女人,何愁辦不成大事。”裴瑤一本正經地拍馬屁。

太後看似不正經,可骨子裏矜持多了,裏外不一。

裴瑤再度湊至太後的眼下,眼睫輕輕顫了一下,心中有股欲。望催促著她貼上去。

她照舊先輕輕地碰了碰太後的唇角。

這回,太後沒有拒絕,但也沒有表現出其他情緒,像極了裴瑤以前每日伺候的菩薩,無欲無求。

太後不知在燈下坐了多久,薄唇微涼,在裴瑤靠近後,她眨了眨眼,往後不動聲色地挪了半寸。

裴瑤‘恬不知恥’地靠近半寸。

太後欲再退,發覺裴瑤的眼睛在眼前大了些許,她驀地頓下來,“皇後今夜想做什麽?”

“臣妾想侍寢。”裴瑤咽了咽口水,眼中映著燭火,光芒璀璨,而光芒的盡頭便是太後。

四目相對,太後被占便宜的次數太多了,今日已經平靜面對,甚至懂得去迎視皇後。

太後嘴中調侃道:“皇後小小年紀就如此重欲,若再大一些,豈非日日離不開床榻。”

裴瑤臉頰發燙,倔強地不肯示弱,甚至揚起了下顎,“臣妾會,您躺著就好。”

太後沒有回答。

靜悄悄的,兩人都沒有說話,安靜到可以對方的心跳。

這份安靜在兩人對視中持續蔓延,恍若過了百年之久,漫長中帶著溫馨,熱流開始湧動。

恍惚間,時間停止下來,沒有流動。

太後眼中的少女慢慢地抿了唇角,眼中情愫蔓延開來,安靜將那份感知無限放大,最後,只留下純粹的喜歡。

太後一襲單薄的月白色裙裳,柔軟的料子展露出肩際的弧度,長發落在肩上,將那份柔美深入骨髓。

裴瑤看得出神,忘了自己想要親吻太後的目的,眼中的迷戀超過理智。

太後皺皺眉,瞥了一眼皇後發髻上的步搖,伸手就取了下來,長發傾瀉而下,皇後陡然回神。

“皇後今日來做什麽?”

“我想求太後救陛下。”裴瑤脫口而出,心跳忽而快了起來,臉頰燙得自己都覺得難受,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頰,默默站起身。

她不等太後說話,又垂著眼睛小心翼翼開口:“那人分明是要栽贓太後的。”

“那又如何?”太後慢條斯理地朝一側挪去,留下一半的空座位,仰頭和皇後說話太難受。

裴瑤沒多想,立即坐下來,目光掃過桌上的繡活,青竹栩栩如生,她不由想起太後黑衣袖口上的青竹,那也是太後自己繡的?

她不敢相信一國太後竟自己做衣裳穿。

小皇後發呆,太後順著她的視線去看,順口給她解釋:“青竹有氣節,頗是難得。”

“太後像極了青竹。”裴瑤擡起眼眼,看著太後,“太後眼光很好,竹乃君子。”

“皇後錯了,哀家不喜歡青竹,故人喜歡青竹罷了。”

裴瑤沉靜下來,輕聲詢問:“太後口中的故人是誰?”她沒有聽人說過太後與何人來往密切。

太後忽而覺得煩躁起來,她本能地避開皇後的目光,看向黑夜,強逼著情緒如常,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沒有改變:“故人便是故去的人,皇後還小,不懂故人是何意思也是正常。”

“太後總是說我小,可您也不過二十四罷了。”裴瑤不滿地嘀咕一句,看到太後離自己幾寸距離的膝蓋,自己悄悄了挪了過去,直到兩人的膝蓋靠在一起。